我是班里唯一一个没有手机的,这多少有点儿难堪。大学两年了,多少还是有点不方便,可我舍不得那几百块钱,如果再把话费算上,基本上够我一个学期的饭费了。还好宿舍有电话,在经历了几次班主任、班长打电话找我不着的经历后,没有课的时候,我基本上选择了在宿舍里自习。宿舍里很安静,只有中午午休和午夜的时候,才能恢复它的生气和喧嚣,绝大多数的时候,它都像一头沉默的巨兽一样,默默地蹲在郊外的那片土地上。 我又是班里第一个开始恋爱的,女友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女孩,温和而体贴。我的宿友和她的宿友用一句话评价了我:傻人有傻福。女友名字叫婉,也是我喜欢的味道。婉有手机,她喜欢到图书馆上自习。于是,我早上早早的起来,读英语,当宿舍电话响起时,我就知道是婉打来的,我就抓起书包往楼上走。然后,跟婉一起吃早饭,上自习。 去年暑假的时候,我没有给婉打一个电话。家里没有电话,小山村里,只有几户人家装有电话。父亲说,一年才打一两个电话,为啥要一个月出二十几块话费;母亲后来问过,装一个电话要交300多块钱。他们不再提装电话的事情,我也没有提。9月开学的时候,婉在我的怀里大哭了一场,我却是那样的无奈,我拒绝了婉给我买的手机。我告诉了母亲,我恋爱了,和一个非常好的女孩。母亲在电话那边沉默不语,继之就轻泣了起来,或许母亲那时在想:儿子终于要离开自己而去了。而实际上,这样的离开,从上大学起,已经整整两年了。为了接我的电话,在凌厉的寒风中,母亲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 我是在腊月十五到家的,走在通向小山村的那条石板铺成的小路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我刚刚放下行李,母亲就带着惊喜跟我说,“快给婉打个电话吧!”我一愣神,我只说了一次,母亲就把婉的名字记住了。我给婉打了个电话,婉在电话那头哭了,或许她像我一样感动。在这样的一个小山村,父亲母亲没有欠任何外债,农忙做活儿,农闲外出打工,硬生生把我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学费给赚了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伟大。 从大一下学期开始,我没有再向家里要过生活费、住宿费,母亲不让我接受助学贷款,坚持着把学费交了。我告诉母亲,我拿了奖学金,勤工助学也可以拿到一些钱。母亲高兴地说,“那好啊!那好啊!……”几百块钱的节省,就能让父亲母亲高兴上好几个月。婉一开始一直怂恿我买个手机,但相处久了,也就不再提这件事情。或许是继承了父亲母亲的性情,或许是手机在我只是一种摆设,我有时会拥着婉,“婉,你一打宿舍电话,我就跑下楼来,这不是比任何手机都手机吗?”婉就笑了。 母亲一边捏着饺子,一边跟我唠叨着,今年你爸外出打工的工钱,全部要上了;地里的收成很不错,杂粮也卖了几个钱;主要是飞扬你从家里拿得钱越来越少了;……母亲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明白:家里装了电话,一年增加了六七百块的花费,但不成问题的,让我不要担心。 我正在愣神间,母亲提醒我,“快给婉打个电话吧!”抬起头来时,我的泪涌了上来,我知道,电话的这头是我,那头是婉,在我和婉的中间,母亲用爱搭起了一条世界上最真挚最感人的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