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得意门生之一的曾参得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有一天,自知来日不多的曾参,叫来几个学生,让他们打开被子,看看自己的手和脚,在知道自己手足完整无损时,意味深长地说,几十年来,我一直如诗经上所说,好像面临深渊,又好像走在薄冰上,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从今往后,我可以免除灾祸了,学生们!(见《论语·泰伯篇第八·第3章》: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为什么曾参在临终前要让学生看自己的手脚,又为什么在确认手足完整无损后,十分庆幸地表示“而今而后,吾知免夫”? 原来曾参是一位孝子,据传《孝经》为其所作,他的事迹被编入二十四孝(啮指心痛)。曾参认为,身体得之于父母,还应该完整地奉还于父母,不应该糟蹋和损伤,临终前还不忘叮嘱学生爱惜身体以显孝心。 曾参的学生乐正子春说得更具体,“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可谓全矣。故君子顷步之不敢忘也。” 孔子也曾表示,做父母的最担心的是儿女生病(《论语为政篇第二第六章》: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如果子女任意糟蹋身体,不是更令父母担忧吗,何孝之有? 从孔子的孝乃仁之本出发,直到思孟之学,程朱理学,阳明学派,无不认为人是天地间最伟大的,无一例外地将“贵生”纳入其思想体系中,要求世人珍视生命,爱惜身体。 依更为广阔的视野观之,人是家庭的,更是社会的。如果说,人之生得之于父母,那养之者不独父母,还有社会等等。对生命抱有十分的敬畏,不仅是家庭之责,也是社会之责。从这个意义上讲来,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利慢待生命,乃至无视生命的存在。 敬畏生命这个话题,盘桓于胸久矣。所以如此,实乃因为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无疾”而逝,特别是一个个社会精英选择极端的方式,了结生命。 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主编徐怀谦才华横溢,正值壮年,跳楼自杀。新华社安徽分社副社长、总编辑宋斌上吊而死,都市报副主编徐行跳楼身亡。 为逝者讳,我不应该点出他们的名字,为证明所录之真实,也为唤起世人之意识,不得矣而为之,若三君地下有知,不会计较。 三君之死的一个共同点,都是抑郁症导致的。徐怀谦长期囿于“敢想不敢说,敢说不敢写,敢写无处发”而不能自拔,宋斌是“身患抑郁症多年,对生活不感兴趣”。 所谓抑郁,就是郁闷,心情不舒畅。至于抑郁症是何症状,是如何诱发的,我不是医生,无法从医学的角度加以分析。但我可以肯定,凡抑郁症者,对社会、对生活存有太多的困惑,在意识和情感上形成多重障碍,轻微的悲观厌世、情绪低落,严重者无法解脱,最终以死作为解脱的手段。 本质上说,人就是一个矛盾体,无论身处何时,也不论身处何地,睁眼闭眼都是矛盾。有一位先生曾经就人与生活打过一个比方,我以为妙绝。他说,一个人处在生活里,每天都在打结,每天又在解结,打结是痛苦的,解结是快乐的。人就在痛苦和快乐中生活着。抑郁症者,每天只知打结,而不解结,结果一个个结绞住脖子。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对社会,对生活,对人生,都会种种思考,也会种种企求,也会有想不能,达不成的,那么,办法只有一个,学会放下,学会放弃。扛着一根木头往死胡同里钻,其后果是可想而知的。圣人孔子自诩“四十不惑”,也有过“凤鸟不至,河不出图,洛不出书,吾已矣夫“的感叹,但绝没有过自决之想。 一个人在家庭是不可或缺的成员,于社会也是不可复制的独立个体,自决于世,对家庭是无情的伤害,对社会也是一种伤害,对生命能不敬且畏吗?社会总是向好的方向发展的,但灰色甚至黑色在所难免,用血色涂抹黑色,黑色并没有消失,如此之为,只是掩耳盗铃,欺人自欺。聪明的做法是于矛盾处寻找和谐,在纠结中营造通道,让自己活出精彩,也为家庭,为社会创造良好生存环境。 儒家提倡贵生,起于孝,但其后的丰富发展,超出了敬畏生命,也超出了一般的孝,具有更广泛的社会意义。 贵生是关于生命的价值观,实践之,必须从敬畏生命做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