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教育史上,有一个非常着名的学派,那就是由亚里士多德创办的“逍遥学派”。 亚里士多德是柏拉图的学生,十八九岁就到柏拉图学园,跟随柏拉图,长达二十年。柏拉图去世后,他离开学园,开始创作和思索。一度任亚历山大的老师,终因政见不合而分道扬镳,于四十岁时,到雅典创办吕克昂学校。 人们常常看到亚里士多德漫步在郁郁葱葱的林荫道上,身边跟随着诸多学子,他们一边愉快地散步,一边谈论着各种学问,讲述自己的观点,开创一种逍遥自在的讲学风格,世人因此称亚里士多德及其门生为“逍遥学派”。 这是发生公元前四世纪,约为公元前340年前后。 将时间再向前推进两个世纪,大约在公元前520年前后,世界的东方中国兴起第一所私人学校,那是一所没有名字的学校,据说设在杏坛(其实是后人的创意,《庄子·渔父篇》载:“孔子游于缁帷(即黑惟,假托为地名)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创始人是春秋鲁国的孔子。 亚里士多德的讲学风格与孔子之传授方式何其相似乃尔。读论语,你会发现,孔子几乎没有一次是正经八百地坐在杏坛,面对众多学子讲授,大多是问答式、讨论式地传授。即使是在周游列国的途中,也不忘习礼、传经。但最浪漫、最逍遥的莫过于孔子两次与几个学子关于志向的讨论。 《论语公冶长篇第五第26章》云: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有一天,颜回和子路站在孔子身边,是听老师讲授呢,还是陪老师聊天呢,不得而知。孔子说,“何不各自谈谈你们的志向呢?” 子路开口就说:“(我)愿将我的车马、衣服和朋友共同享用,用坏了也不抱怨。” 颜渊接着说:“(我)愿做到不夸耀自己的好处,不宣扬自己的功劳。” 子路说:“愿意听听您的志向。” 孔子说:“使老人安享晚年;使平辈的人(朋友)信任我;年少的人得到关怀。” 短短几行字,既反映人物的个性(子路直率、颜回谦逊、孔子温而厉),也显示了各自的抱负,更体现了平等自在和谐的师生关系。 又有一天,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四名学子陪坐在孔子身边。孔子说,因为我比你们年纪都大,没有人用我了。你们平时说,人家不了解我呀!假如有人了解你们(想用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子路总是唯恐落后于人,不假思索地答道:一个拥有行辆兵车的国家,处在内忧外患中,我愿意去治理,等到三年光景,可以使人人有勇气,而且懂得道理。 对于子路的回答,孔子只是微微一笑。 冉有说:我去治理一个方圆五六十里的小国家,三年时间,也只能使人人富足,至于修明礼乐,还要等待贤人。 公西华说:自己没有多大本领,只能做一个司仪。 曾晳当时正在弹瑟,听到老师的催问,放下瑟,站起来说:暮春三月,春天衣服都穿足了,我陪同五六位成年人,六七个小孩,在沂水旁边洗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风,一路唱歌,一路走回来。 孔子对曾晳的回答相当满意,立即说,我同意曾点的主张。 这就是《论语先进篇第十一第25章》的内容,曾经选入高中教材,题为《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 我们可以运用想像,还原那个场景,那是多么轻松、潇洒的场面呀!一边是老师提问,一边是学生回答,还有一个学生在弹瑟,仿佛是音乐伴奏。对于学生不合礼仪的回答,孔子也只是笑笑,没有批评,也没有责难,让每个学生在无拘无束的氛围里充分发表自己的意见。 像这样的场面,在论语里多有记载。据此,我认为孔子是中国的“逍遥学派”,比亚里士多德整整早了接近二百年。 两位巨人超越时空,对人类教育有着共同的贡献,他们不独教学风格上相近相同,而且在教育思想、教育内容、教育方法,也有着惊人的相同相近之处。 孔子提出“有教无类”,亚里士多德也提出教育要突破贵族。孔子以“文、行、忠、信”教育学生,亚里士多德提出德、智、体全面发展。更让后来者惊诧的是,亚里士多德与孔子都非常重视音乐教育,认为音乐在陶冶人的性情上,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只不过,亚里士多德在教育领域的研究是多方面的,走得比孔子更远更深,对当代更具影响,他的分科理论的建立,以及学制的初步形成。这虽然是亚公的建树,但也是人类社会文明前进使然。这一点,我们当然不能苛求于孔子,也绝不会掩没孔子教育思想的光辉。 他是中国私学的鼻祖,是中国逍遥学派的创始人,是不是世界第一,不得而知,但有这些已经足够了。 我们今天说,孔子是中国的逍遥学派,不是要争一个名份,也不是为了与他人抢第一,而是要从古代圣贤那里学得一点东西,从老祖宗那里传承一些优良的思想,为今所用。逍遥学派,表面看起来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骨子里却蕴含着平等和合的教育思想。今天的教育是不是也应该逍遥一点,或者说,今天的教育是不是缺少了逍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