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早晨,还在静静地睡着。枕着从地平线刚刚升起的太阳,盖着夜露云集于大地的棉雾,勾勒出一幅自然天成的水彩画。 山是睡着的,睡在浓雾处;雾是睡着的,睡在露珠上;露是睡着的,睡在草尖里;草是睡着的,睡在冰棱间;冰是睡着的,掩护着鱼的瘠梁,睡在大地的怀抱中。 太阳出奇的嫩,露出一个霜风吹冻了的孩子脸,红红的,很灿烂。阳光失去了夏日的炽热,很柔和。温柔的光柱射向大山、草原和江河,似纤纤小手,抚摸着山棱、树木、河流、湖泊。寂静的山沟、菜畦,是一种特别的纯净。太阳是悄悄出来的,似乎怕惊动人们的酣梦。 这样的早晨,飞禽很守规矩了——猫头鹰刚刚睡去,寒号鸟还没揉醒眼睛,喜鹊与画眉还没开始唱歌,就连小小的麻雀也还未跳跃。 昆虫更是隐居了,听不见鸣蝉的烦躁,看不到蝴蝶的翩跹,采油茶花的蜜蜂,还没听到出发的口令,还有更多的虫子已经或正开始作茧自缚了。所有冬眠的动物,已经安歇;不眠的动物,也很慵懒。 只有一种高级动物——人,才千奇百怪: 聚集在城市的,冬天的概念并不在意,尤其是初冬,根本没什么感觉。有的人甚至不去关注深秋与初冬的概念,以为还在深秋呢。懒惰安逸的人,还在蒙着被子睡觉,管它初冬的早晨还是夜晚。 生活在山里的人,有自己的独特享受。 懒妇们的起床梳妆,以太阳的光线射进窗台为时间标准。她们不知道去享受初冬的晨景,而是将长发让太阳摸一摸就很满足了。只有勤劳的汉子,山里的娃子,起个大早,后面跟着一只看家犬,直奔山冈,去看山里的风景,去沐浴初冬的晨曦。 我最喜欢初冬早晨的景色了,尤其是晴天有雾的早晨。来到山冈上,我便对着太阳呼出长长的热气,给雾增加浓度;我便对着大山放开朗朗的声喉,发出乳虎般的吼叫,听山谷的几重回声。 回声停息后的那种宁静,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享受过的人也不一定能体会出其中的韵味。我想做个对大自然特别钟爱而享受的人,见着美好的景致,感受美好的时段,都会有一番美丽的思考,都会觉得是大自然给予我们的恩赐。所以,在这样美好的时光里,我会尽情地享受,痴痴地看着太阳,大声地放开声喉,美美地赏着山峦,轻轻地侧着耳朵,哪怕是一丁点儿声响,都会惊喜地去聆听天籁之音。 我观察冬眠遗弃的动物,虽然很少,但总是想“物以稀为贵”,偶尔看到一只蚂蚁在赶早,就会联想到它的勤劳,产生出一种小幸福——初冬的早晨,我与蚂蚁一同享受阳光。 我观察风儿摧残的树木,虽然廖落,但总是觉得有一种力量,那不落叶的灌木是多么执着,那落叶的乔木是多么坚毅。它们不免会给我增添一股强大的韧劲与气质。人说山里汉子有大山的性格,我是决不会否定环境造就之功的。 我还观察那夜霜下严重低温锻造的“狗牙冰”,将路边土坎的松泥撑起,象“蚂蚁人”举着的泥伞。我小时候,家里很穷,也感觉山里人都很穷。虽然到了冬天,但因没鞋穿,都是光着脚丫。我有亲身体验,赤脚踩在这“狗牙冰”上,“嗤嗤”地响,脚丫几乎麻木了,但也不觉得是一种痛苦,而是与同龄孩子们较量抗寒的耐力。 慢慢地,冬雾在太阳的劝慰下,开始收隐它的羽翼,从山脚下向上恋恋不舍地离散。山麓渐渐地亮了起来,山巅渐渐变得明晰,山腰里的余雾,象牧童驱赶的羊群,渐渐地没入森林草丛。再看天际,白雾与云朵合二为一,呈现出多姿多彩的图画,最令人难忘的便是那奔马,象天神在驱逐着一般,昂首而疾驰,奔放而潇脱。此情此景,让我联想起现在网络流行的一句话:“神马(什么)都是浮云”,这话还真是奇巧,大自然也迎合着人的口味,这神马,还真是浮云呢。 待白云黄鹤驰上天际后,整个大地就都清新了,初冬的早晨也就了无痕迹地迈步走进了上午的时段,让人们很容易忘记它。 而在我,却对它总是有一种情愫,这种情愫使我耿耿于怀。在我的心中,初冬的早晨,是那么严峻,严峻得不近人情;初冬的早晨,是那么特别,特别得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初冬的早晨,是那么美丽,美丽得让人捉摸不透! 这使我常常闪现出一个念头:我是初冬的早晨锻造出来的汉子,有着坚定执着的山里人性格,坚定得我顽强,执着得我强大。它使我产生着冬天的情结,倍赏冬天的严厉,酷爱初冬的晨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