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脚步即将跨越年的时候,东北地区的天气到了最冷的时刻,不必说凛冽的寒风吹在人裸露的皮肤上,如刀割一般,单是那寒冷的空气就“呛”得人要咳嗽。这恶劣的天气,抵不住人们因盼望过年而生出的热情,商业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是一年之中最多的。 这个时候,就有一些强送财神和直接讨钱的人出来凑热闹,虽然人们大都不情愿,但在这个时候,为了图个吉利或是动了恻隐之心,往往也要慷慨一回。每次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仅有的一点同情心慢慢地变得坚硬起来,看着熟悉的人和陌生的人极不情愿地施舍出一点钱来,似乎有些不屑,偶然看见带着怜悯之情,给了相对多点的钱的时候,我的心里似乎又有些不安,极力为自己辩解着:这是一个社会问题,有几个人施舍些钱是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的,而且还鱼龙混杂,真伪难辨。 每年的这个时候,来到越来越繁华的商业街,都有大致这样的心境,然而有一次,我破例了,并且做出来让熟悉的人吃惊的举动。 那一年的岁末异常冷,天气预报说,是几十年一遇的低温。走出门来,感觉这个世界都被灰白色的雾包裹起来,天是灰白的,地是灰白的,空气也是灰白的,寒冷中心情很是压抑。这样的天气本来不会出门的,因为有一个农村来的同学,要我去一个熟识的店里帮他买一部功能先进些的手机,盛情难却,便只有欣然从命了。 走过一家大超市的时候,看到门前平日里“很有秩序的”的广场上,摆起了一个个地摊,多是农人自家产的花生、豆子之类的干货和梨、果之类的冻货。在西北角上,围拢着一圈人,似乎是看热闹的,听身边走过的人说是一个讨钱的,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这应该是个生手,有经验者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着挨冻,在人群里走一会儿就去商场超市的门里暖和一会儿并顺便讨些钱,平日里管事的保安,这时候也会大发慈悲,网开一面,不加阻止了。 买完手机回来的路上,与同学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那个广场,听迎面走过来的人议论着:“这老太太真是的,这么冷的天在地上跪着,能讨几个钱啊!”听了这话,我心里一动,停住了脚步,抬头向西北望去,这时候,比刚才围观的人少了很多,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空隙,可以看见地上跪着一个人。我急步奔过去,同学愣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老太太面朝北方,对着超市前面的人行道,跪在地上,膝下垫了一片硬纸板,前面放着一个装钱的碗。不知道是因为羞愧不愿见人,还是抵挡不住凛冽的西北风,她的头一直叩在地上,任凭别人说也不理会,也不回答别人的问话。 强劲的西北风夹着雪吹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看地上跪着的老太太,瑟瑟发抖,头前碗里的钱寥寥无几,从颜色上可以看出,都是一些小面额的。这时候,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走过来,对老太太说:“多冷了,回家吧!”随手在碗里放了一张十元的钱。老太太颤巍巍地抬起头,看了看那个已经走开的女孩,冲她叩了一个头。我忽然觉得这个老太太应该是山东人,不知道是从她的行动还是衣着感觉到的。这时候,有个人说:“给她这么多钱做什么,这些人赚的钱比我们都多,现在哪有穷人了,都是装的!” 老太太听了这个话,微微晃了晃头,什么也没有说。我按捺不住心里腾起的无明业火,大声说:“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天气,不是生活所迫谁会在这里跪这么久?即便是装的,在这么冷的环境下如此,也值得给钱!”又对身边的同学说:“我身上没有带钱,把你的借我,一会儿回去还你。”他摸出来几张面额一元的钱,我不满地看了一眼,他连忙抽出来一张十元的,递给我,我没有接,一把夺过他的钱包,抽出了一张红色的钱币,走到老太太跟前,放在她面前,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过的语调说:“这一张也差不多够你一天的收入了,回去吧,天太冷,会冻病的。”老太太抬起头,感激地看着我,用浓重的山东口音说:“你是一个好人!”说完眼里留出了泪水。我的心里一震,蓦然想起了同样操着山东口音的祖母。我的眼里似乎也要涌出泪水来,连忙转过脸,回身走去。那位同学,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十元钱也放在了老太太的眼前。 回到我的店里,看见几个邀请我出去吃饭的朋友,早已等候在那里。同学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感觉奇怪。一个说,这是第一次听说我施舍人钱;另外一个说,不是我心肠硬,是这个世道,让人真伪难辨;又一个说,即便是真的,我们也管不过来的。这些事本来应该是各级政府管的,现在都去搞经济,抓政绩,谁还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啊……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的说去年这个时候,看见过这个老太太,出来就是几天,以后就看不到了,今年又出来了,明年不知道还出来吗。几个进店的顾客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猜测着老太太的身世和境况。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过年的鞭炮响起来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个老太太,不知道她是怎么过这个年的。 第二年的岁末,我又去了遇到老太太的那个超市门前的广场,没有见到那个老太太,在人多的地方逛了几天,也没有遇到老太太。不知道老太太是离开此地,还是不能出来了。心里总是有一个解不开的疑问:那一年的严寒,冻病了很多人,不知道老太太,回去后如何?也许按照善男信女的说法,她早已经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去了天堂,但在今生所受的痛苦,还是让人心里难受。 21世纪的中国,富的可以买尽世界上的奢侈品,却让一个老太太在瑟瑟寒风中乞讨无人问津,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的事情,喜好国学的人很是尊孔,信仰孔子的学说,不知道是否真正理解孔子的大同思想,而对此类事,说三道四。那些可爱的专家坦言,不要有意缩小贫富差别,贫富差别越大,社会发展的动力越大。我想说这样话的人物理学得一定好,很知道压力与流速成正比的关系。 但愿以后不要再看到这样的事,国家能发挥一点调节的作用,拿出一些享乐的财力和精力,做些老有所养,少有所扶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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