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通过走廊,就是日以继夜,那儿走廊好像没有什么吸引,所以只不过是视若无睹而已。房间的走廊两旁放置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时放着一些鲜花,有时放着一些家具,使人感到一些味道。久而久之,我这才发现了其中的东西尚有点灵魂,看在眼里,惊叫一声。我立刻想起了德国作家黑塞描述这一名言: “一天晚上,我从店里回家,看见哈勒尔先生坐在二楼通三楼的楼梯转弯处,觉得很惊讶。他坐在最上一级梯阶上,见我上楼,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好让我过去。我问他是否不舒服,并且愿意陪他上去。 哈勒尔看着我,我发现,我把他从某种梦幻中唤醒了。他慢慢地微笑起来,他那漂亮而又凄苦的微笑常常使我心里非常难受;接着他请我在他身旁坐下。我道了谢,并对他说,我没有坐在人家房门前楼梯上的习惯。 他笑得更厉害了,说:‘啊,对,对,您说得对。不过请您等一会儿,我要让您看看我为什么在这里稍事停留。' 他指了指二楼某寡妇住房前的过道。楼梯、窗户和玻璃门之间的空间镶着木头地板,靠墙放着一个高高的红木柜子,上面镀着锡,柜子前两只矮小的座儿*放着两个大花盆,一盆种着杜鹃,一盆种着南洋杉。两盆盆景非常漂亮,总是弄得干干净净、无可指摘的,这一点我以前就高兴地注意到了。 ’您看,‘哈勒尔接着说,’这小小的空间摆着南洋杉,清香扑鼻,走到这里,我常常得停一会儿舍不得离开。您姑母家里也有一种香味,也非常干净整齐,可还是比不这里,这里是那样的一尘不染,擦洗得那么干净,看去好像在闪闪发光,使人舍不得用手去摸一下。我总要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上一口这里的香味。您也闻了吗?地板峪的香味,松节油的余味,红木的香味和冲洗过的树叶味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一种香味,这香味就是小康人家的干净、周到、精确、小事上的责任感和忠诚。我不知道那里住的是谁,但在那玻璃门后面肯定是一个小康人家的天堂,干净清洁,井井有条,谨小慎微,热心于习以为常的事情和应尽的义务。‘ 看我没有插话,他又接着说:’您别以为我在讽刺人!亲爱的先生,我压根儿不想嘲笑小康人家规规矩矩、井井有条的习惯。诚然,我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在这种摆着南洋杉的住宅里我也许一天也受不了。我虽然是个有些粗鲁的荒原老狼,但我终究也有母亲,我的母亲也是个普通妇女,她也种花扫地,尽力把房间、楼梯、家具、窗帘搞得干净整齐,把我们的家,把我们的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这松节油的气味和南洋杉使我想起我的母亲,我这里那里的坐一会儿,看着这安静、整齐的小花园,看到至今还有这类东西,心里感到很快活。‘” 我前几年曾看过了黑塞的小说《荒原狼》,并且发表了《发现黑塞》散文。对此,我通过走廊,由不得赞赏黑塞如此叙说房前的过道之感,他对楼梯、窗户和玻璃门之间的空间镶着木头地板作出了十分丰富的评述。黑塞有一次偶尔读到了一本《评荒原狼》的小书,顿觉大梦初醒,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人性”和“狼性”并存的荒原狼。黑塞为净化灵魂的目的而写下了一部小说《荒原狼》,他鄙视现代社会生活方式,常常闭门不出。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黑塞热爱大自然,厌倦都市文明,使他陷于精神分裂的境地。可以说,黑塞净化自己的灵魂,以求得心灵的和谐统一。明显,黑塞的小说《荒原狼》中体现出一种德国特色的艰涩的抽象哲思,乃至大胆的心理意识流手法的运用,展现了个体灵魂的苦难和困境,均在婉约中紧扣着时代的命脉。我这样阅读黑塞的作品,深深地感觉到这个原因:“因为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洁净澄明的地方,获得对爱和美的追溯。” 黑塞,这一点形成了他独特的美学世界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