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不怎么看月光了,没有时间,也没有了原来的兴致和宁静。每天吃过晚饭过后,电视成了消磨时间和陪伴寂寞的最好归宿,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在月亮升起,夕阳收尽的时候,搬一把椅子,在老屋前的小场上,选一块最好的地方,有时候拉上爸爸,有时候会叫上妈妈和哥哥,一家人在月光下谈着,笑着,直到月亮滑过屋脊的那边去。 那时候的自己总是很天真,以为那个明亮的与圆轮后面,真的会有一位美丽的仙子,天天望着人间,对镜流泪。然后还有一只雪白得像月光一样的小兔子,它的三瓣嘴是血红色的,这儿蹦蹦,那儿跳跳,陪伴着伤心的仙子。应该还有一位强壮得像隔壁的哥哥那样的男人,他的肌肉饱满而结实,像被雕刻出来的一样,他在月亮出现的时候,高举着斧子,铮铮的砍着月桂树,他的身旁,洒落了一地像星星一样的月桂花。 小小的脑袋总是爱遐想,装满了故事和傻气,喜欢像回味零食一样回味每一个听过的故事,直到发现兔子把月桂树吃了,而疲倦的砍树人倚着像玻璃一样的树干,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然后,地上的那双眼睛才开始困了,倦了,但他却倔强地揉着睡意,用稚嫩的声音数起了天上像一颗颗发光的小豆子一样闪着的星星。一,二,三,…… 每数一颗,便弯下一根小小的手指。 声音比蚊子的还小,却还是被妈妈听到了,她摇动手中的大蒲扇,朝我使劲地扇了两下,“小傻瓜,数什么呢?”我没有回答,但风却把刚到嘴边的数字吹跑了,于是只好再鼓一口气,把手指全部张开,重新从最远的一棵星星认真数起。一,二,三…… 再开始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些像宝石一样闪着的小东西也会移动,步伐匆匆忙忙地,像水里游动一条条小虫。于是,小小的脑袋混了,乱了,气了,疲了,就再也不数,赌气地看着不远的田野。 但好奇的孩子永远不会低落的。刚被星星气了一顿之后,耳朵就在不经意间被草丛了的蚱蜢还有地龙的叫声吸引了,声音很像汽车的喇叭,但没那么放肆和霸道,一声低,一声高,仿佛唱着一首动听的歌谣一般。而青蛙也绝不会错过,它抢着每一步节拍,“呱呱呱”地唱和着,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而小嘴巴再也忍不住,竟也学着它们一起叫了起来,“呱,呱,呱……”,妈妈听得笑了用蒲扇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小傻瓜呀!”我摸着被妈妈敲过的地方,望着她傻傻地笑了。 月亮慢慢地爬高了,跳过树梢,爬上屋檐,然后调皮地照在地上,而在照不到的黑暗处,萤火虫则撅着屁股,和星星暗暗地竞赛着。我远远地注视着那只萤火虫,小心地拉了哥哥一把,然后两个人朝着那个闪动的蓝色光点,蹑手蹑脚地靠近,我们屏住呼吸,朝着那个光点,双掌突然用力一合,“啪”的一声,光点消失了。正待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掌探查时,却发现光点已飞到了头上,再用手去够的时候,光点飞得更高了。它飞着,飞着,然后在月光下消失了。两个人只好带着失望,带着一头的汗水,坐回到了自己的凳子上。 汗味被妈妈闻到了,她生气地责备着:“看你们满身的汗,待会儿还怎么睡觉?”责备完后,妈妈把我们拉到她身边,用大蒲扇给我们扇着。我枕在妈妈的腿上,看着近处地一片黑暗。望着,听着,然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夜,有月亮,有兔子和月桂树,有蚱蜢和萤火虫,还有月光下的一家人。 现在已经不看月亮了,就算再看到,也不会再想到那些傻事。时间把回忆尘封住,再用“长大”把那些夏夜打碎,在我还来不及捡拾满地的碎片时,所有的一切都已变得遥远,只剩我坐在电视前,麻木地看着困倦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