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暮秋,燕子开始集会,叽叽啾啾,不出三日,便踪迹皆无。瓦蓝瓦蓝的天幕上,白云悠悠,候鸟南迁,雁排长阵,声声惊寒…… 冬天来了,乘着风,驾着雾,所到之处,飞沙漫卷,雾塞苍天。 一切生物,都销声匿迹,连阳光也变得慵懒,枯瘦的心如天空一样黯淡。你听,鸽哨阵阵,由远及近,由近而远,那声的波,穿云破雾,勾魂摄魄。抬头望向窗外,一群鸽子掠过,天空顿时生动起来。 移步窗前,目力所及,都是它们的舞台。一鸽领队,七八只、十几只、几十只鸽子齐飞,疾如风,快如电,倏忽眼前,又遽然而去。鸽群,就像一块神奇的飞毯,扭曲着,翻卷着,撕扯开,又聚拢来,花样迭出,变化无穷。鸽哨,拖着长长的尾音,在楼宇间回荡,不待消散,又覆一重,层层叠叠,到处泛着回响。 只可惜,情景难再,没有鸽哨的日子,窗外,只有僵硬的枝条和瑟缩的麻雀。鸽子,从哪儿来,又到哪里去?想念鸽子,想念鸽子的天空,更想念萦绕徘徊的鸽哨。这哨音,成了单纯底色上的一处亮斑,闪闪烁烁,引出无尽的遐想。 “成群的鸽子在路上啄食,频频地点着头,咕咕咕呼唤着,文静地挪动着脚步。它们不怕人,只是在人们走近的时候,好像给人让路一样,哄的一声飞起,打一个旋,又唰的一声在远远的前面落下。”(吴伯箫的《猎户》)文字美,鸽子更美,自从学习了那篇文章,我便对鸽子有了一种特殊的偏爱。 这种偏爱,缘自于古老的文化图腾——和平与美好,鸽子是和平的使者,是美好的化身。凡有鸽群出没的地方,都一派祥和;凡有鸽群栖息的地方,都环境友好;凡有鸽群飞翔的天空,都阳光明媚。有人形容“广场没有鸽子,看起来就像树没有叶子。”鸽子与广场,鸽子与湖畔,鸽子与乡村,鸽子与校园…… 晚上散步,总要路过老街口,那儿,是热闹的所在,人群熙攘,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水泄不通。我猜想一定有什么大型活动,挤进去了,才弄明白,原来是信鸽协会举办的赛事。只见人手一个笼子,笼子都很精致,外面一律苫着布帘。人群自觉排好队,依次填表、登记,把鸽子交出去,装进载着特制大铁笼的汽车里。 据说,汽车要一路南行,一直开进千里之外的深山中,然后释放鸽群,谁的鸽子先飞回来,得了名次,谁就是比赛的赢家。那一刻,我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即将远行的鸽子上,这难道不是鸽子的马拉松吗?赛程那么长、地形那么复杂、天气那么难测,它们都能安然返回吗?能辨得清方向、经得住风雨、耐得住疲劳、抵得住天敌吗?倘真有不测,岂不再也找不到家门,成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漂泊者?但愿我的顾虑多余! 一次回家,有幸看到圈养的鸽子。整整一面墙,叠屋架床,都是鸽子窝,窝前空地上,铁丝网围成一个密闭的空间,鸽子们展翅飞翔,一次又一次撞在围栏上。主人见我看得出神,愈加得意,用手指着其中的一只,“瞧见了没,瞧这体形、瞧这羽翼、瞧这脚环,处处透着精致,这是我新近逮到的,脚环上面,印着号码,是一只上好的信鸽。”我知道他养的都是菜鸽,信鸽再好,也只不过是人们口中的一道美味。 回到家中,心里一直纠结,天空才是鸽子的天堂,不会飞翔、不能飞翔的鸽子还是鸽子吗?这样想着,不期然地望向窗外,一只鸽子正好映入眼帘,它逃跑一样地弹起来,子弹一样地射入密林,眨眼间就消失了。 我期待着与它再见,在寂静的清晨,在沉寂的黄昏,在小区里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它一定还会出现,我相信它就住在浓密的松柏里,不是一只,也不是两只,如果不被打扰,或许能繁衍成一个庞大的家族。 如今,城市越来越美,湖光山色,亭台楼阁,公园多了,广场多了,现代气息浓了,市民素质提高了,可总觉得还缺少点什么。到底缺什么呢?左思右想,找不到答案。 鸽子,是的,是自由的天空,是飞翔的影子,是天籁之音,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作者:李清玺 河北 任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