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累了,一抬头便瞧见了桌上细腰白瓷瓶,我插的几枝茉莉花,开得很洁白却不够饱满,稀稀疏疏的几个骨朵,安静优雅。像极了寂寞的闺阁女子,万般风情只在惆怅的黄昏独自妖娆……那一刻,它们是清瘦的,瘦到淡香醉人。它未曾开满,满了的茉莉花是浓郁的香味,就有些俗气。细腰的白瓷瓶,婀娜多姿,恰似娉婷佳人,带着优雅的瘦香,怎能不叫人迷醉? 东西瘦了,是一种雅;花瘦了,是一种别致。当然喜欢追逐富丽堂皇的俗客是不懂得这个道理的,不然怎么争相去欣赏枝繁叶茂的浓艳,能够懂得清简便是美的人,本身就是清瘦的。至少,心是清瘦的。 和女儿一起看漫画,小丫头古怪精灵的问题太多,她的意识里,美女都是细腰,长腿,优雅的发型和包包、高跟鞋,大大的摩登。细看,确实如此,漫画家在表达人物心里时的手法,用的笔墨极少,淡淡勾勒,一个清瘦绝世佳人便呈现出来。这样的女人有时候美得像妖精,世人哪有这清瘦的脊梁,似乎一阵风都能刮走。 看来,瘦了必然会让人联想到美,甚至美到妖艳。 蒲松龄笔下的狐仙都是清瘦的,住在深山老林,汲取日月精华,不食人间烟火,偏偏又多情。最后,把自己一点点瘦骨熬干,把情熬尽,落了个天上人间难相见。 所以,太瘦了,也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一直比较喜欢水墨画,寥寥几笔勾勒,人物山水情韵,俱生。有时候,竹子瘦到轻轻蘸几下墨汁,一个点也会化为栩栩如生的鸟兽,当真是美妙至极!两个瘦老头屋外对弈,一壶小酒,一行翠竹,青山依傍,溪水环绕,多美的境界!这样的景致是清瘦的,瘦得你找不出任何臃肿的理由。 因此,懂水墨画的人,自然是懂得删繁就简的道理,也必定心是从简的。 看红楼,觉得最为清瘦的女子必定少不了黛玉和妙玉,她们两个出身高贵,却生活的并不如意。一个寄人篱下,一个沦落尼姑,绝世的才华和倾城的容颜,无不令人动容。一个如荷,脱俗;一个如梅,清高。无论是荷还是梅,都是清瘦的,分外动人。 雪小禅说,人瘦,便有饱满的东西在里面。世界从来辩证,丰腴的东西必定空,而瘦便有了风骨。她说,文人肥得极少,无论是鲁迅还是张爱玲,都清瘦极了。 她的话总是一针见血,能戳到人心坎里。因此,文辞才是如此蚀骨,把瘦的东西写得如妖又如神。想必,她也定是清瘦的女子。 曾经不懂事,也傻傻地爱着一个人,似乎唯有他才是生活的全部。快乐因为他,忧伤也因为他,把自己的内心存满了他。末了,总见自己伤痕累累。 看到好友的一句话:爱情,走到最后就是灵魂的相依。 后来的后来,终于懂得了爱情还是清瘦了好,太饱满的爱情有着过多的激情,不现实,往往会走上极端。灵魂是清瘦的,用灵魂去爱,才会长久。夫妻的情感,到结尾不就是这样有吗?瘦得让人摸不到肌肉,却很筋骨。 办公室的窗前有个花园,娇艳的月季在这个六月开得硕大肥厚,初看富态,细看,臃肿。还是檐下滋生出来的细碎小野花妙,不繁茂,零星几朵,清瘦淡雅。月季的卖弄和小野花的谦卑形成鲜明对比,似一个肥胖的富婆和一个小巧玲珑的乡下女子。请问,谁更醉人?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鹤是清瘦的,有凤仪;冷月也是清瘦的,寂寞。所以,曹公把红楼写尽繁华后的寂寞,肥胖后的清瘦。 身边若有清秀瘦骨的女子经过,必然会多看几眼,惊叹她的瘦骨,贪婪她的纤纤动人。 不敢告诉别人,我也是清瘦的女子,从来体重不曾过90斤。必定女人过了三十,是该发些胖的,但是我一直和胖无缘。这些年,爱人一直发胖,似乎家里的好东西都被他吃光。别人总这么说。我不乐意,也会解释几句。 细想,我太过细腻,一份心都不会少操,怕是与胖彻底决裂了。罢了,瘦就瘦呗!不在乎了。至少多么纤细的旗袍我都能穿得上,也算无憾了。偶尔,镜前也臭美几下,扭扭腰身,比划比划新款的细腰衣。 喜欢清瘦的东西,包括也许会讨人烦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