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似乎和苍这个字眼很有缘分,提及白色,总会有一种无力感。白,苍白,脆弱,易碎。白,洁白,无暇,冷澈。白的花儿,白的雪,白的发,白色的灵魂。白,白的情,白的爱,白色的恋歌。
对白色的喜爱是毫无缘由的,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也许是与生俱来。她喜爱白色,具体说喜欢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以至于找不到恰到好处的语言来描绘。白,一种让灵魂回归的颜色。
A、白色恋歌
遇见他的那一年,她十九岁,花儿一样的年纪,像一朵素白的花朵,盛开在十九岁的仲夏。
描述相遇人们总习惯用蓝天,白云或者花香,她却觉得像雾像雨又像风。
炽热的盛夏刚刚来临,阳光应该很猖狂,偏偏那一天,雷电交加,大雨磅礴,风微微吹来,却吹不开沉重的雨帘。隔着朦胧的雨和难得凉爽的风,他们在一个拐角的瞬间,遇见。没有雨伞,也没有语言。他低头看她,她抬头望他,四目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雷声,雨声,心跳声,真的只有那么一个瞬间,一见倾心,在落雨的屋檐。她在屋檐下,他在屋檐外。
那一个盛夏,流行歌曲出奇的猖狂,每晚戴着耳机入眠,每日戴着耳机穿行于城市和郊区之间。她总是反复地听孙燕姿的《遇见》: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穿过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也就是在那个夏天她真的就遇见了生命中最美的意外,带着对爱情的期许,带着相遇的惊喜,连那个夏季的蝉鸣都格外悦耳。
这个城市那么小,遇见似乎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很快,他们第二次相遇,第三次,第四次,或许是无心,又或许是故意。她经过的路口总会有他,似乎是在等待,又似乎只是路过。
第一次他管她叫“喂”,似乎是很没有礼貌的称谓,不过没关系,随风飘到她耳朵里,却像是轻声呼唤。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说了一句:“你的脚链掉了”。一丝失望在她眼底转瞬即逝,却悄悄溜进他的眼底,他何尝不知,只是不知道一段爱情要怎样的开始才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他真的不知道爱情的开始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就像春天时河岸边的杨柳,节气到了,自然会柳絮漫天。
仿佛很漫长,仿佛很短暂,已经数不清经历了多少次的遇见,季节已经悄悄走进了冬天,爱情,在一个飘雪的清晨,终于落定。
“我喜欢白色,洁白,不染尘埃,雪花啊,你可是我灵魂深处的白色恋人么?”在初相遇的屋檐下,她对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自言自语着,却没有看到身后的他。
“我可不可以代替他,住到你的心底?”一个清澈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她伸出手,试图温暖一片雪花,伸到空中,却又怯怯地缩了回来。
“为什么不接住呢?”男孩百思不得其解。
“我怕我的温暖会让她原本就短暂的生命更加短暂。”刹那间,她想起了那一束殇逝在酒瓶里的梅花和姥姥温和的目光,眼泪竟不自觉地落下。
他们一起走过两个冬天,春天,夏天和秋天。爱情也可以像亲情一样温暖,如果没有期限。很偶然的一天,她看上一只白色发卡,发卡款式很简单,一朵白色的梅花,再无其它,她看了一眼标价,这么一枚小小的发卡,竟然要一百多块钱。便匆匆拉着男孩跑出了饰品店。这一切都刻在男孩心里,一个星期后,男孩拿着发卡走到她的面前,她分明是喜欢的,却说出责备的话,责怪男孩又乱花钱。
爱情的结束也是没有理由的,就像它开始时一样。一个秋高气爽的秋日,男孩说他要远行,只带着他的理想。他让她等他荣归故里,等他回来娶她。
是她忘记等待,还是他忘记了归来?毕业后,她也离开了那个城市,带着理想,飞向高空。
其实,他回去过,只是当他走到她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
其实,她也回去过,只是当年约定的地方,再没有他的身影。
很自然而然的分开,没有征兆没有理由,忘记了何时,也忘记了何地,失去。再寻不见的时候,早已是离海两岸的距离。
爱情不过是:你来了,我往。你走了,我又来了。
B、白色思念
她很清晰地记得,在她九岁生日那一年,寒冬腊月,村头的梅花开得娇艳。小小的她只知道满心欢喜,那一片片洁白的花瓣,在冬日的阳光下散发着如玉般的温暖,清灵的香气伴着清风扑鼻而来。
她想摘下一束送给卧病在床的姥姥,让姥姥也能够嗅到冬天的花香,这个冬天,也会芬芳。于是,努力地踮起脚尖,努力地伸出手,却还是够不着,无奈之下,只能爬树。长这么大了,她最擅长的绝活就是爬树,不管是粗壮的梧桐树,还是高挺的洋槐树,都不在话下。这也许就是生长在山村的唯一好处吧,那些爬树捉蝉,掏鸟窝的本事居然在此时用得上了。
她兴高采烈地把花放在桌子上,插在透明的酒瓶子里。她的妈妈回家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分说,抱起酒瓶,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摔在地上,一地的碎玻璃渣和零碎的花瓣,散发着水晶般的悠悠的光泽。而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手拍棉衣的声音。女孩倔强地不肯认错,她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倔强的代价是继续接受惩罚。
其实,女孩的妈妈是爱她的,爱到不允许她有任何课余时间,爱到只一门心事地让她走出这个山沟沟,能够拥有比别的孩子都要锦绣的前程。上了一年级之后,她的童年也就夭折了,唯一值得骄傲的是永远名列前茅的成绩单。
似乎是打累了,又或许是心疼了,女孩的母亲终于无力地放下手。抱着女孩一边哭一边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怎么就这么不听话。你不知道,你姥姥身体一直都不好么,你怎么还摘白色的花?”
女孩从小就和姥姥,妈妈相依为命,家中再无他人,她好像是没有爸爸。妈妈要忙田里的农活,她是姥姥一手带大的,所以对姥姥的感情比妈妈还要浓。在她心里,姥姥就是妈妈。
姥姥并不是一开始就瘫痪的,是去年才不能动弹的,腰椎间盘突出,因为没钱,所以一直没看。直到去年,疼得再也也下不了床。
晚上,姥姥抚摸着女孩的胳膊问:“丫头,还疼吗?”老态龙钟的眼神里有一种叫做疼惜的神韵在蔓延。
“没事,不疼了,过几天就好了。姥姥,对不起,我不知道白色的花不好,我很喜欢,我以为姥姥也会喜欢的。”
“傻丫头,别听你妈妈胡说,姥姥也最爱白色。”
“真的吗?”
“是啊,姥姥最爱白色的花了,像我的丫头一样天真和善良。”
那是生命中和姥姥的最后一次对话,第二天早上,姥姥去世了,脑溢血,走得很安详。她放学回到家,看到满屋子的人和眼泪纵横的妈妈,还有躺在床上的姥姥。早上上学之前,她还叫过姥姥,姥姥没有应答,她还以为是睡着了。除了哭泣,除了眼泪,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没去上课,也病了好长一段时间。
渐渐的,时光还是把她带入了十八岁的门槛,她不负母亲所望,考上了重点大学,作为村里鲜见的大学生,被村支书从山村送到城市。
只是许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会想念姥姥,岁月流逝,儿时的记忆开始渐渐模糊,唯一清晰的是姥姥的音容笑貌。
她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抬头看天,然后想象着姥姥在天堂的模样。她有些恍惚,蔚蓝的天空飘荡着的是白色的云朵,还是白色的思念……
C、可否还我一片纯白
又是一年冬季,已经十年了,那一段爱情,走了十年了,世界原来如此之大,走了这么久的岁月,走过这么多的城市,竟再也没有遇见。
又是一年冬季,雪花飘飘,盛开在被霓虹灯温暖着的城市的夜空。站在窗前,窗外昏黄的路灯多像姥姥慈祥的容颜,多像恋人眼中流淌着的温暖。
空中飘飞着的悠长的思念,比雪花飞落的路途还要漫长,或许,她早已划分不清,悠长的思念里是爱情,还是亲情,还是两者均含。
这个城市对于她来说已经不算陌生,这里有她的理想,她的事业,她的家。在这样一个落雪的夜晚,她想念飘雪的那座城,更想念那个最初的小山村里的那株梅花。很想,很想,很想……
窗外的飘着洁白的雪花,窗内弥漫着浓浓的咖啡香,家乡那株如玉似雪的梅是否安在呢?小城的那个飘雪的屋檐呢,是否也健在?茫茫人世,最无情真的就是时间了么?
生命啊,如果看不到“永恒”的存在,可否还我一片纯白?
(后记:其实,在构思这篇文章时很矛盾,我不知道该把它写成跌宕起伏的纯爱情小说还是散发着淡淡忧伤气息的散文。最后,还是决定写成散文,因为我觉得一个人的生命中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每一种感情都值得怀念。爱情流逝,亲情走远,当我们孤独地立于生命的一端,也许,内心最渴望的是一种皈依感吧。所以借用了最单纯也最原始的“白”这个色调。在我的意念里,黑、白是最为简单的颜色,黑,固然魅惑,却容易让人落寞,白,固然脆弱,却最终引人向善。如果成长的伤害在所难免,那么让生命返璞归真,是不是一种美的蜕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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