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鸦是兰青铁路边上的一个小村。在兰州和西宁的中间地段,有一个狭长的峡谷,峡谷的西口就是它的确切位置。
关于这个名字,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最普遍有两种。一是说这里曾经驻扎过穿着黑乌鸦一样衣服的军队,可是谁也说不清这样的军队是什么时代的;另一种是说这里有非常多的白脖子乌鸦,当地人称乌鸦为老鸦。的确这里曾经有过非常多的白脖子乌鸦,它们成千上万地在村子盘旋,尤其是在黄昏和清晨,更是像出操的军队一样,从一座山头盘旋到另一座山头。
村民们都不愿意相信村名由此而来,总觉得村子有这样的名字,真是俗不可耐。于是有些人想偷梁换柱,在书信上往往把老鸦写作老雅。老鸦也曾经被命名为革命城,不知道确切是在什么时候,我想最早也超不过民国。这里没有出现过革命烈士,也似乎没有过让人钦佩的革命活动,革命城这个名字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名字写在火车站的站牌上,被白漆掩盖了,上面写着老鸦,革命城的字迹隐约可见,让人觉得是写错了,之后被抹去一样。可是,甘青两地的人都称呼为老鸦(wa)城。有了城这个后缀词,村民心里还是有些自信,感觉这个小村可能与众不同。
据记载,公元121年,汉朝骠骑将军霍去病西击匈奴,在这里设立了破羌城,阻断了匈奴与羌族的联系……唐朝名将哥舒翰驻守于此,他的军队头戴黑盔,身穿黑甲,骑着黑马,打着黑旗,骁勇善战,人们称之为“老鸦兵”,自此小村也被称为老鸦。由此可见,人们的传言果然不虚,老鸦曾经的确是一个响当当的城池。
在狭长的河湟谷地,有大峡、小峡、老鸦峡三个较长的峡谷,其中以老鸦峡最长最险峻。老鸦峡全长10余公里,是甘肃省和青海省的交接,两岸崇山峻岭高耸入云,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年霍去病在此设立城关,正是看准了这里得天独厚的战略优势。这里也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文成公主曾经从西安出发,一定是路过了老鸦,之后通过西宁,最后抵达拉萨的。而今这里建设了公路和铁路,天堑变通途。
小时候听说老鸦有古城墙,可是一直未曾谋面,不知道那段古城墙到底在哪里。也许是随着人口的增多,古城逐步被人们开辟为良田,或者庄廓地了。由于是军事要地,我想自古以来这里也是战乱不断,其中除了军队,就是来来往往的流民。据史书记载,“后汉建武十一年,马援等击破先零诸种羌。时议者以金城破羌之西,途远多寇,欲弃之。马援因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坚牢,易可依固。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而今湟水河灌溉下的良田依旧在养育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可是那些军队和流民已经烟消云散了。
现在生活在这里的人,有郎、石、石、谢等一些大族和一些小族组成,其中以郎姓最多,这里就有一个村子叫郎家村,有一个巷子叫谢家巷道。村里大部分是汉族,少部分是回族。由于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落难人,村民们都自觉地遵循着古训,不仅家族之间相濡以沫,而且与旁姓人家和睦共处。村民们保持着非常良好的民族关系,无论回汉宛若一家,彼此都非常尊重生活习惯。回族向汉族学习儒家礼仪,汉族向回族学习勤俭持家,双方都以很大的包容汲取着对方的优点。
也许是继承了古人的血脉,与周边人比较,老鸦人更加勤劳勇敢。在生产队的时候,人们都指望着庄稼地过生活。老鸦的耕地在水渠的最下游,浇水是最让老鸦人头痛的大事情。每到浇水的时候,各家各户派出人手,不仅要清理几十公里的水渠,还要派出人手沿途看管水渠。有时候会遇上蛮横的村民,一直占着水渠。眼看着辛辛苦苦耕作的庄稼地在烈日下龟裂,老鸦人就集合起来,骑着自行车,坐着拖拉机与那些蛮横的村民打架。他们硬是凭着团结和勇敢,一路打将下来,让其它村的村民闻风丧胆。就是这样,他们把湟水河水引到庄稼地,年年都是五谷丰登。
此外,老鸦人还在大山深处开辟了很多农田,一年到头,村民们在川水地区和山区之间的庄稼地里马不停蹄地劳作。他们还在改革开放初期,组建了第一支副业队,开发老鸦峡的石灰石。而今,老鸦的石灰石建材产品已经成为了当地人的一项主导产业,青海省的石灰石系列建材产品都出自这里。石灰石建材产业不仅造福于老鸦人,而且也带动着周边村民一起发家致富。老鸦也因此成为乐都县最富裕的村子之一。
追溯老鸦的历史,可以推到新石器时代文化的彩陶文明时期,甚至还要更早。1974年春天,村民在挖水渠时发现了一处古代文化遗址,自此发掘出了名闻遐迩的乐都柳湾原始社会氏族公共墓地。柳湾墓地是我国黄河流域迄今已知的规模最大且保存完好的一处原始氏族社会公共墓地。
老鸦也出土了很多相同的彩陶。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有零星的彩陶从墓葬中被村民挖掘出来,有些被当做了什物,更多地被就地砸毁。直到九十年代,有古董贩子偷偷摸摸收购彩陶,引起村民的自觉偷掘。有些村民成为了掘墓行家和彩陶专家,很多彩陶从地下被挖掘出来,流逝省外。
为了更好地保护彩陶,2002年5月28日,中国青海柳湾彩陶博物馆顺利落成,博物馆分上下两层,外形酷似在青海出土的舞蹈彩陶盆。通过这些彩陶,人们可以认识到远古时代的青海地区,就有先民在这里繁衍生息,创造了与中原文明一脉相承的华夏文明。
教育是接续文明最好的途径。老鸦人非常重视教育,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第一批大学生凤毛麟角一样出现在小村之后,老鸦人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热情被空前激发,家家户户都千方百计供孩子上大学。村民们挂在嘴角的话题,不再是东门的猴子西门的炉子之类的琐碎,而是谈论着孩子的教育,比对着谁家的孩子更有出息,等等。很多老鸦人通过上大学走出了小村,他们像一颗颗种子,散布到全国各地开花结果,可是心里一直坚守着自己的根源之地—老鸦。
客居外地,若是有人问及老家在哪里,老鸦人都会自信地说,我家在老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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