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男人间赤诚相见,心底才能坦荡,这话是有道理的。生活是刻刀,或是在男人的脸上刻下苍劲的沟壑,或是磨出厚实的老茧,只有当赤身裸体之时,才会向别人展现内部的细腻柔情。澡堂就是男人赤诚相见之所,人们必须,也不得不卸下外套洗去浮垢。这样场景的主角最常见便是父与子了。
每次泡澡,思绪如信马由缰,不知不觉跑到了天边的云际,但一个场景总是能将它抓回来,或是父亲教我洗头,或是用水与父亲嬉戏,或是父亲如三岁的孩子一样耐心的和我聊极为幼稚的事情 …… 画面很清晰,但是背景确在不知不觉中淀起了旧照片般的淡黄,好像是头脑中有一台旧式的放映机,在斑驳的墙上投印出带剧情的黑白,而这一端不停摇着机器的人是我。
“爸爸,我要骑大马!”声音从斜对面的一个床位上传过来,顺声而寻,是一对父子,刚刚沐浴完毕。小男孩三四岁的样子,瓦片头,大眼睛,两只小手不停地拉扯着他的世界。父亲带着眼镜,很厚重,啤酒肚微微向前隆起,咧到耳朵后面的嘴角告诉了世界,他此时只有三岁。
我本已准备离开,却在不知不觉中放慢速度,幸福的分享他们的喜悦。
“好,爸爸带着你骑大马。”
“爸爸,你一听见枪响就倒下来。”
“哎呀,我倒啦,倒啦倒啦!”
“我今天和同学说我爸爸是警察,抓坏蛋,我同学可羡慕我了,我以后也要当警察!”小伙子脸上充满自豪。
“好,以后当了警察陪爸爸一起抓坏蛋,快穿衣服吧,时间不早啦!”
“不,我还想再玩一会”
“不行,快穿。”一丝威严自然的显露,又自然的消融在满脸的灿烂。
“小文,你会穿吗?”
“So,easy!”
“爸爸,你会穿吗?”
“So,easy!”
又传来了这对父子的欢笑声,不再有冬日的严寒,不再有澡堂的嘈杂,父亲加上儿子就是世界的全部。只是很可惜,是在澡堂,不能用手机记录下这段美丽。
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转出小巷,吹起小风,披上倪虹,反而未觉得冷。沐在倪虹中的马路如炽红的丝带,娇柔的倾诉着温馨,望向路对面,临路的一面或是一片光辉,或是半遮半掩的羞涩,更深处隐约的露出黝黑的骨架,坚实的支撑着这一片天地。而沿着路的延伸望去,交相辉映的灯火织成了帷幕,幻化出各种各样的梦想。
此时我站在十字路口,但是确不愿意这么早回家。
小的时候最喜欢冬天,因为冬天下雪,一来是贪恋雪带来的乐趣,更重要的是,每当银装素裹的时候总觉得是最温暖的时候。下雪天有厚实的衣服,属于自己的家,暖和的被窝,与冷艳的雪一对比,就显得分外值得珍惜,也就能体会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境界之所在。
人就是这样,逝去了时光才去追悔,失去了幸福才知道扼腕叹息。过少的父爱才让我站在十字路口,忖度着父爱的力量。
小的时候对父亲的印象很好,觉得父亲无所不能,连噩梦中都是父亲来保护我,他就是我的一片蓝天。十岁的时候能感觉到父母的关系不太好,可没有想到他们会分开,这本不关孩子的事,但这真的只能是一句空话,之后再少与父亲相见,所以我对父亲最美的回忆在十年前,那段记忆很长,一直长到现在。
今年我二十岁,加冠之年,也是远行之年,虽成为父亲还早,但没有人喊我男孩子了,
理想、责任、信念、毅力,反复碰撞而又反复锤炼。一个人独自去远行什么最重要?假如我成了父亲,我会对孩子这样说:“当你独自远行的时候,有没有金银不重要,顺不顺利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心中有珍藏的东西能拿出来回味,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情感,这样我真会替你感到高兴!”每个父亲都是这么希望的,而父爱,哪怕是一言一行都是这值得珍藏的一份。
父爱如山,让人又爱又怕的父亲是个好父亲。
回忆过去,难免消沉,容易变老,如褪了色的旧照片,会发黄;遥想未来,难免迷茫,应了那句古话“望山跑死马。”所以日子还是活在当下的,而且要活波波活着。
活在当下,说大白话就是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可是充满了禅机,是一心一境的境界,盯着过去或未来不放,如何去细细的品当下的滋味?人生就像一场旅途,不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
吹着小风,不知怎么的,联想到了过去的侠士,出游时总喜欢佩着剑,仗剑天涯。有些文士,佩剑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可为什么还要佩?我想他们的剑不是“剑拔弩张”之剑,也不是“项庄舞剑”之剑,乃是斩断过去未来之剑,活在当下,痛快时弹剑而歌,逆境中拔剑而起,才留下了一段段千古绝句。我羡慕这些侠士,但却鲜有人达到这一心一境活在当下的境界。
良久,我迈开步子,沿着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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