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没有听到隔壁别墅那只凶猛狼狗的叫声,恍地才发现生活里似乎缺少了些什么。工作迫使我的步伐加快,自己追赶着自己往前跑。一些突然的事件,看似微不足道,却有助于我停下匆忙的脚步,看看自己的内心深处。
我的左邻右舍,是两栋居家的别墅,两家各有特色。一家在院子开垦,种了些蔬菜,满园春色,不时劳作,待收获的季节,自己采摘,餐桌上的菜就有了保障。这种诗意的生活方式,看似浪漫,却也需要付出很多劳作。
另一家有一只让人难忘的狼狗。所谓的难忘,应是受到惊吓后留下的深刻印象。那只狗只有晚上才被放出来,在院子里活动,十分凶猛,似乎继承了狼身上的野性,长得高大雄壮,并喜欢在半夜时学狼嚎叫,刚搬来时,经常被这种恐怖的声音影响到睡眠,久而久之,耳朵也习惯了它的嚎叫,还向朋友吹嘘道,这只狗是我们忠实的24小时保安,不会偷懒打瞌睡。在它的叫声中,我竟收获一种安全感。想来不可思议。
夜半狼声,让我想起痞子蔡《第一次亲密接触》中那只总在半夜两点一刻叫春的猫,似在预示着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忽地发现,那熟悉的叫声竟然不知从何时起不再出现,那只健康凶猛的狗,似已不复存在。几次路过隔壁的院子,探进去看个究竟,发现那只狗还在,只是显得有气无力,双眼不再炯炯有神,精神状态不佳。斯狗还在,斯声却不见踪影。莫非,这狗也如都市的上班族,感到了疲惫,需要暂时的休息?但是,这一沉默,竟是持久的,它再也不会在有路人经过时,激烈地扑到金属围栏上,直立着示威嚎叫。
这只狼狗通过它的叫声和我的生活发生了联系,又以自己的沉默淡出我的生活。但我仍觉得这只狗还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它让我想起那些到访的女学生,来时因没有防备,被这只动作激烈(甚至显得夸张,有表演的成分)、声音响亮的狼狗,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不断。送客时,我按惯例一般要当护花使者,护送她们穿过这个散发恐怖气氛的别墅。这只狼狗有时贼得很,它不是听见脚步声就叫,有时悄悄埋伏着,待到人走近了,才忽地跃起身,贴到围栏上,嚣张地叫唤,摆出一副困兽之斗的架势。没有防备的人,被这样一吓,估计受惊不轻。
在这只以强硬姿态存活的狼狗告别自己的光辉岁月之后,我那栋楼的大门锁被人破坏,我无从得知是否有房间被贼光顾。钢筋水泥里的邻里,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各自躲在紧闭的铁门里,电视、电脑和手机,与外界时刻联通,科技的发达,使得空间被全方位覆盖,不再有被遗忘的落寞。这有点“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的自在。
近来有几次深夜听到女人哭诉、男人叫骂的声音,隐约中还有物体做加速自由落体运动撞击地面发出的刺耳声音。内部矛盾——人民内部矛盾,演变成滋扰邻里的暴力冲突。苦了我们这些无辜的邻居,却也给单身生活增添了俗世的烟火味,并打下关于家庭婚姻生活的预防针——女人打不得。有心理分析显示,喜欢打老婆的男人,基本上有自卑的暴力倾向,这是无能的一种体现,唯有暴力可以证明他自己的力量和能力,让他获得一种征服的威权。实质上,这是一种病态。
在这些家庭矛盾的琐碎声中,我怀念起那只学狼嚎的狗的叫声。
就在这个没有狗叫、被命运追赶的夜晚,我开始懂得顾念——
原来我们不是顾念所见的,乃是顾念所不见的。
因为所见的是暂时,所不见的是永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