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许多逝去的事物和杂糅在这些事物中的远去的情感,总是习惯性地在不经意间包围我和我的某些偶然的时光。这种体验常令我唏嘘不已,遐思幽深,虽则琐碎微小,不足以文字形容,但在我却颇具神秘而玄妙的宿命意味,以致于一种对远的执拗追逐和怀想时时占据我的心怀。
小的时候,我就喜欢躺在稻草铺就的木床里、或者星光下的竹床上,远望一帘幽暗和璀璨的星空,侧耳聆听远来的各种声响,幼稚地玩味远远的人和事,还有那长大后遥不可知的未来。直到如今,这样的习惯依然。那些流动着的飘渺的远远的事物和场景,在时光里慢慢向我接近、逐渐清晰,继而又不断割舍、依稀远逝,留下一些遥远的空白和怀念,犹如家乡河里涨潮时的团团泡沫,从远处飘来,又从近处飘远,终于破碎不见。
家乡的河里常有远行的航船驶过,在落日的黄昏或寂静的午夜,会有呜呜的船笛鸣响。这种鸣响像是一首不老的歌,留在我的记忆里,总抹不去。儿时的我,很多次在这样的鸣响中进入梦乡,也有很多次在这样的鸣响中悠然醒来。梦中的我跟着鸣笛到了远方,看到沿岸一样的田野,不同的村庄,看到清澈的河水拍打船帮,小小的鱼儿在粼粼波光里嬉戏,忽而沉下水里,游往我所不知的地方。醒来时,我常痴痴的睁着双眼,看着乌黑的房梁,思绪却在船上,想者船上的人家真好,总可以在河上穿梭奔忙。
河的对岸,山的轮廓像奔马的背脊跑向远方。我经常遥望那些马儿背似的远山,沉入不着边际的幻想,想着那里的人和村庄,想着那里是不是也有老人经常坐在太阳下的火桶上,皱纹里堆满风霜;也有孩童追逐在锦缎似的的田野里,稚嫩地放飞他们的梦想和希望;那里是否也有我们这里一样不断演绎的的欢喜和哀伤。要是我也能身生双翅,一定也可以像燕子一样,剪断雨丝,掠过雨雾下得田野和村庄,将温暖的窝巢筑在亲切勤劳人家的房梁之下。
我还记得,家乡田野的上空,有一种鸟,总在云端高唱,每当我跟着父母挥汗如雨地劳作在野地里,它就在我的头顶洒下一片悠扬和欢畅。空灵的高唱总是牵引着我的情思,让我的心远远地飞扬,在躬身朝地的那一刻,经常默默地思念和怀想。我常常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鸟儿啊,它为何飞地如此之高,好像隐没在白云里的一只小小精灵,难道它在蓝蓝的天空之下,独自歌唱不会感到寂寞和忧伤,难道不会觉得云下得田野太过空旷。
跟随者流动的岁月和时光,我聆听那些恍如梦里的声音,遥望着那些迷蒙的远山,想像着一些远远的事情,逐渐走入了我原来以为很远的未来,也走向了远离那时那地的城市。有时,我会忽然觉得自己行走太远,似乎还带着些些忧伤。在陌生城市的午后和夜晚,我仍然能够听见远远的虫唱,听见城市巷道之中传来的一两声沉闷的声响,听到遥远的某处汽车的鸣叫。有时也仍然会在城市的边缘望着远远的田地里的身影、林间树下追逐的孩童和如梭的车辆。
在城市寓居的无数个梦里,我似乎经常听到一种远远的呼唤,这种呼唤使得追忆成为我的一种习惯,每当对着青山暮霭,仰望灿烂星空,独品一江逝水,眼前就会仿佛看到那些曾经难忘的笑、爱恋的飞翔、变幻不定的风云、紧蹙的历史眉尖和舞动的时光,也似乎看到自己正坐在一米阳光里,记述者自己的过去,记述着曾经的幻想。每当这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满怀安详,而我也始终相信,遥望和幻想是我保持内心深处平静的最好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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