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路过西海,便在水边站了一会儿,然而并没有想见的清凉,不但闷,那温吞两可的热气也叫人难耐,于是,当下就走开了。西河沿儿的柳阴,看上去还是清深如故,大约在那里能寻得凉爽的风意,只是急待果腹的人说,快走吧,快走。那一幅烟火的样子,让我亦没兴头再试了。
每年一度的桑拿天到底来了,它不但有着南国梅雨天的潮气,而且还有着蒸腾不散的闷热,单是这么一个俗到家的名字,其可厌之处,就能不言自明。我每回也听人说,心静自然凉,但这大概是一句从简的话,为避免它的武断,应当索引一行小字略作注解,即桑拿天除外。这会儿走在街头,亦最怕遇见过于肥胖的人,看上一眼,简直令人抓耳挠腮的起一层烦躁,且又不免大发慈悲的替他想一回,这种天气,此人可怎么过。若平常日子,必然要听听相声解闷儿,也一定要找马三立老先生的段子,想着他瘦削的样子,便觉凉快,郭德纲的大可以留到立了秋再来听。
今年的六月,表现尚佳,不时有阵雨光顾,甚而还有一回满城所到之处,顿然泽国的壮举。即使是晴天罢,也热得有板有眼,明晃晃的太阳底下虽然受不了,但树阴下则是凉风习习,略待上一会儿,汗意便可尽消。尤其是天将拂晓,人还未待起来,就能从窗子里看见一桁亮蓝的天色,心情亦会跟着出奇的好,似乎在那高远的天空里,融着些轻装出发的意思,好像有很多新奇的事,等着去做,令人一时联想到草坡青青,轻云朵朵。
我颇为喜欢这种利索的天气,真可谓通体清爽,人是人,衣是衣,没有丝毫粘连,如同面对一个简净的人,其眼神话语与我的心神清直无隔,没什么絮烦处。若单论话语,尤其是作男子的,应当明朗爽快,声音略高而又不至喧哗,方为得体。如果遇上一个慢条斯理,低声低气的人,我便要为他着急,恨不得全世界为他一个人静下来,才能听得清。这感觉,犹如腿软的人踩在棉花上,没着没落,亦像看一场连绵无边的阴雨。
连绵的阴雨,固然不好,其在北方的盛夏时节,也并不常有,但在炎暑之时,偶然碰到这么一个阴凉的天气,亦叫人舒心。晴天白日,好像是人生光阴的常态,那些正经事,大事,必做又当做的事,都应该在这样的日子里去做,诸如拼博功名,婚丧嫁娶,公务谈判。阴雨天则是偷闲的时光,即使是翻过来掉过去睡个天昏地暗,也是应当应份。实在睡得不耐烦了,还可以寻案临窗来读书,或是静静的喝茶,连这些都不想做时,那就放松了身心去浮想,想那些平时不及细想,却又该想的遥远的事。即使是想无可想,也不打紧,反正外面是连天挨地的雨,细细点点,怦怦嗒嗒的,就是懒懒的听听也好。
夏天不过如此,痛快的热上几天也便恍然秋凉了。到那时,像我这般患得患失的又该多事了,说什么此夏可相惜的话。早知如此,何必现在呢。
我,亦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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