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自认为是一个生性开朗的人,一个并不是为了示好的简单的拥抱,一封思念已久的而只是为了借钱的远方来信,一盆贫瘠的花盆里冒出来的星点葱绿,甚至一束漾在身上并不怎么温暖的阳光,都可以在我的眉眼心中绽开微笑的花。简单的开怀,简单的幸福。
“你真的感觉自己幸福吗?”看着我眉宇的笑意,闺友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其中探寻出真相,我莞尔,“你觉得呢?”
其实友的担心也并非全无道理,因为她太了解我的过去,以及现在。我也被她关切的眼神惹得一度恍惚。
假如我生在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生父脾气温和,他从来不会因为奶奶的挑唆而将拳头落到母亲的身上;假如不是母亲因为实在忍受不了,而将3岁的我从那个青山绿水的大山深处带到这个至今仍让我陌生的黄土高原;假如母亲第二次遇上的人不是比生父更粗暴的人,母亲也不会第二次心中对生活失去希望,而将迁怒的拳头落在年幼的我的身上;假如我从小不是以一个拖油瓶的身份讨巧的察言观色,卑微的生活着;假如老师的叹惋,同学的唏嘘,甚至于同学家人的上门游说让这个顶着父亲头衔却让我从心里感到寒冷的人对我的判决作出任何哪怕一丁点的更改,我学生时代的所有的努力和成绩单上的骄傲,也不会在在他的一声禁学令和母亲的无奈中被画上了休止符。
生活从此没有了假如,有的只是面对。
血与水终究无法融合,而我更多的芥蒂存在于母亲身上长年累月的青红绿紫还有眉宇间无法舒展的忧伤。
也许年幼,并不理解母亲的酸楚,只是恨恨的觉得,为什么别的孩子身上是母亲的爱抚和婆娑,而我的身上是母亲的拳头和巴掌,并不是因为我打架或是损坏了别人的东西,哪怕更严重的犯错,只是连挨打的借口也卑微到无处可寻,衣服上掉了一个扣子,裤子上被钉子挂了一个洞。
阳光刺眼下午,我关上门和窗,用一把有着铁红色锈斑的水果刀,划在手腕那根纤细的有点营养不良的青线上,以为从此就可以听见虫鸣鸟唱,看见碧海蓝天,甚至可以回到那个青山绿水被我和母亲抛弃的给于母亲第一次伤痛但却给予我片刻温柔的地方(据母亲说,生父虽然脾气暴躁,对我但却疼爱有加)。也许是那把刀上铁红的锈斑,或是年龄小怕疼的缘故,刀子最终没有刺得更深,只在手腕上留下一个隐隐的疤。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如果我不说。
那年,我12岁。
从那以后,我沉闷的性格开始无端变得开朗,我并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可以掩饰所有藏在心里的痛,只是一直微笑,在任何时候,旁若无人的笑。
干过很多份工作,体验过很多种生活,唯一不变的是,我依然微笑着面对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
岁月如梭飞逝,手腕的疤还清晰可见,但心中的疤,渐渐被时间抹平,母亲的拳头和巴掌也是在多年后被理解和明白,正是因为爱我,才想让我变得更加完美,没有一点瑕疵,正是因为爱我,才让我在饱受苦难后,懂得感恩身边的每一份知遇。
经历是最好的导师。
每当夜深人静时我也常常坐在异乡的窗前,看着夜色中闪烁斑斓的霓虹灯,也在做着如上的假设,假设所有的假设都不是假设,我将是会在哪里?还会不会住在这间每天上厕所都要排队的民房中,任破窗而进的凛凛寒风蜷缩我的身体,直抵我的心里?还会不会遇见我的夫,朋友眼中平庸的不能再平庸的人,心甘情愿为他受百转之痛,流离之苦?还会不会整天数着人民币上的数字,盯着菜单上的价格,欢欢喜喜的捉襟度日?
这些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不会还像现在一样珍惜身边的每一个细琐卑微的幸福,泪涌于每一个平淡惯见的感动?
也许此刻所有的感动和幸福都源自于自己曾经不曾拥有感动和幸福的过去,而我一路的微笑,一路的坚持。
谁又能说幸福不会在未来来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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