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即使不看时间的刻度。一个人守着一栋大房子的时候,我也能清晰地感知夜的宽广和深远来。多少次就将深夜比作一片海,海浪的拍打就是时光走远的声音。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喜欢上夜晚了。有些心情,有些感知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恐怕到最后都不会有什么改变。比如我对夜的感觉。小时候躺在被窝里自然或突然地醒来,却是极喜欢夜的,这一份喜欢来自心底来自天然。夜多么好呵,幸福,宽广,博大。无边和宁静。
如今的夜,因为工作的关系,是看着它慢慢来临的。先是天光的黯淡,远近归巢的鸟,然后是温柔的晚风,在我忙碌的间隙,在我不经意地走动和转身间,暗色就渐渐黏稠。渐渐地只看得见近处三两米的轮廓;渐渐地伸手不见五指;渐渐地,我就能感觉到它温柔宽大的翅膀在轻轻扇动。感觉到令我心宁安静的真实夜晚已光影般地按部就班地来临。
我是喜欢夜晚的,甚至很多的时候总是依恋它的宽厚绵软的臂弯。白天尽管阳光、活跃。但白天太过喧嚣和浮躁,白天里我为生活而生活,为太多的招呼应酬,为太多的关系纠葛。而且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我甚至都不能很快适应它的节拍。因此白天是忙碌的,操心的,要带些面具的。但夜晚却不同,夜晚的大幕落下,我可以轻松地休憩,可以在无边的黑暗里在房子的庇护下感觉到安心。感觉这世界已安然地沉睡。而我,是这个和平安宁世界的一份子,是这个安宁宽广的大海深处安静的一滴水。
在这样一个安静的世界里,我可以冷静地思考,可以听清新空灵的音乐,可以靠座在椅背上抽一根烟。或者什么都不做。就坐在那里,想一些温暖的往事,想生命里一些来来去去的人。想大半辈子就这样过来了,时光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而自己,容颜未老,心却有沧海桑田的味道。这么想着,似乎夜晚就愈发变得可爱和应该珍惜了。多少年过去,好像还只有这样的夜晚是才是真实的,可以触摸的,令自己心生欢喜的。其它的种种,还真的久烟消云散了。而这样一种如酒的人生况味,也只有在夜的氛围下,才如此真切的得以体现,得以暖和地温习。
夜也是令人安睡的,有时候白天累了,很快就在夜的羽翼温柔的扇动下甜美安睡。但有时夜晚我会醒来。发现一觉醒来后的夜是越发真实和逼真的,我习惯性地看看表,已是午夜,但窗外仍间或有车辆经过的声响,这声音听起来很清楚很细致,跟白天听到的完全不同。甚至连发动机细微的震颤都能感知到;有时候也有卖菜的人交谈着走远的声音,这声音虽然大,但在暗夜的作用下,似乎没了白天那么强的传输力,仿佛放一个哑炮,很短暂的,声音并不能响亮而长久:或者什么声音都没有,整个的世界都是寂静;我只能听到自己移动的声响和均匀的呼吸,这时候,夜成了绝好的背景,成了电影放映之前的那一重大幕。
而多少次的夜幕开启,即是又一次黄昏的离去,海浪轻拂。又有谁知道,这些年来,我总是在时光的浪花绰影处,安静地数着光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