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听雨,扶窗远眺,心境是出奇的平和。也许是这儿地处小镇,也许是这缠绵的秋雨冲刷了一切的喧嚣。
五年前从延安子长县回家,路过洛川,五年后从延安吴起县回家路过洛川。两次都在洛川逗留两三天,只为与同学一聚。五年前,我在外打工,他在一所小学教书,五年后,我在外打工,他在一乡镇做村官。五年前,我几乎身无分文,五年后我略有几文。
在外者,不是流浪者,就是漂泊者,流浪的是人,漂泊的是心。在外者,喧嚣在路上,寂寞在心间,喧嚣的是心,寂寞的是人。在外者,未必豁达,在外者,未必风光。尽管这豁达与风光都是众人眼中的东西,但是我们却不是超然物外的淡泊者。
当你象荆轲那样远去的时候,人们给你的是饯行酒。在你半道归来时,却很少有人为你的一无所有的时候,很少有人为你接风洗尘。
在外者,归来,不是功成名就的炫耀,也不是卸甲归田的保全,而是一种长途跋涉的劳顿。在外者,归来是一种探望。在外者,归来是一种休养生息。
当我再次踏上这条曾经走过无数次的乡间小道,这是一条通向生我养我的小村庄,到现在还是一条泥泞小道。村里还是那样,熟悉的依旧熟悉,别扭的依旧别扭。我不曾想过故乡,在我日后的旅途中变成了驿站。一个不知所踪,没有方向的浪子。这儿的安宁、这儿的淳朴,在略带落后的本真中依旧回味无穷。我时常问自己,我应该是怎样一个人。我想自己大概是一个走过很多地,见过一些世面,眼羡过奢华,却留不住奢华的人。
在这里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穷此一生。简单的快乐过,复杂的悲痛过。他们没有文化,但却在演绎着一种无需言语记录的文化,这文化可以追溯到孔孟的儒家思想,也可以与老庄的道家思想相碰撞。我有时候很纳闷,对于一个国家或者民族而言,缔造者创造了真理,而大多数人没有多少文化或者没有文化,但是他们却能在父母的言传身教和社会形态的熏化中,无师自通的发扬并传承这种东西。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交替、传承。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一本无字天书,他们也许说不出来,但是通过了社会参与,他们却能在无拘无束间挥洒自如。这是一种可以令人叹为观止的事,也是一种经久不衰的民族魂。这是一种抢不去,拿不走,但可以教化人的东西。
人生本无蒂,忽如陌上尘。我曾经是这儿的,但感觉现在已不是。他们的客气让我生分,他们的自成一体让我感到孤单。和他们交流的只有曾经的共识,生活的不同让我们缺失了再进一步交流的下去的必要。我知道这也许是时尚与传统的隔阂,更或者是年龄与地域的不同。但这绝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傲慢和农人的偏见,因为我的根就是在这儿。有时候感觉和这块土地有联系的,除了我的户口本和亲情外,剩下的就是陌生与熟悉的双重感觉。时而陌生多点,时而熟悉多点,时而分不清殊二者多殊少。然而那种亲近感,却无从消失掉,反而欲来欲浓。
在外者,可以在无数个异乡里不断穿梭,在外者,也可以在一个异乡里固守那一方。在外者这些年,我在不同的地域里穿梭,从陕西到山东,从山东到浙江,再从浙江奔江西。归陕后,又复出甘肃、山西、宁夏。地点再多,也是起点到终点的过程。地方再多,也是一个圆的轨迹。而我在这个过程中失去的时光,得到的是见识和不多的文字。除此之外,近乎一无所成。尽管这是一种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审视,当然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的价值观,因为我还达不到超然物外的境界。只是在俗气占据绝大优势里,偶尔的享受着我那有点不俗的乐趣。我是在打工中完成我的流浪,我也是在打工中完成我的穿梭。
在外者,也许有点沧桑,有点疲惫。在外者,也有飞黄腾达,也有平步青云。他们可以在衣锦还乡时谦和的为仁一方。但这不是我要陈述的重点,只是做为全局里的缺陷,把它补充进来。在外者,在他们看来都是赚大钱的。在外者,在他们看来都是有出息的。尤其是对于那些久在外的人而言。
有一次,村里某人打电话,说让给在外的姑娘找份工作。他姑娘学过电脑,刚毕业,最好能找一个在移动营业厅上班的工作。我忘却当时我是怎样答复的,但是我知道当时的我,还在找工作。我是一个打工者,对于这个商业味很浓的世界,一切得靠能力说话,一个不能创造效益的推荐是不能长久的,尤其是对于以盈利的企业而言。同时我也惊讶于村里人赋予在外者的超能力。我不是神,只是和他们一样眼下生活在不同地域的平凡人。我现在还在穷则独善其身的阶段,还不能做到达则兼济天下的地步。也许仁人之心,只属于达者,因为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将会做的更彻底。在外者,看似一个人的事,其实你的努力关乎亲人,甚至可以上升到乡亲,但这一切的运作应是低调的、平和的,这应当是一种羊羔跪母的回报,而不应该是沽名钓誉的炒作。在外者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就是在你不曾风光的时候,穷则独善其身,在你风光时,达则兼济天下。
门前林荫间,久违的蝉鸣灌入耳朵,好像童年就在昨天。适逢村里办丧事,于是我按照故乡的乡俗,添加着自己的那份已经欠缺而又毫不吝啬的绵薄之力,尽管只是坟头上的几锨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