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去的时候,雪是静止的。流动的阳光把雪带到时间的最浅处,雪于是从大地的高处落下来,雪是流动的。
树上的花朵一骨碌一骨碌的膨胀,间隙,宛若一个懵懂女孩走向女子的旅痕。女孩娇小的身子经不住荷尔蒙滋生的冲击,如靠着树木的风向,受到自然生长的牵引,臀部和胸部逐渐变得肥大宽厚。
少女是静止的。母性一旦悄悄潜伏身体,女子始于流动,一些目光被打开,幸福是静止的,而冲动的梦幻永远流动在女子的一些部位,就像花朵有了蕊的芬芳,这样吸引蝴蝶和蜜蜂能看见春天了。
看见花朵的时候格外欣喜吧!蜜蜂和蝴蝶飞翔的时候路线慌乱,肆意的停息或是纷扰花朵的安静。花朵是树木的眼睛,眯着,世界上的苍白和荒凉跌进眼睛深处,漂浮着,打着漩涡。春天有了形状,善于装饰本体的虚荣一一激活,花朵看着树木,溪水间看着自己,婀娜妖娆,多了妩媚,少了清纯。花朵对自己的丰满看着看着,静止的花朵被树木向温暖走动的方向驱动,擦着风的耳边、土砬子的鼻息、草丛的睫毛流动。
站在树下人一直微笑着,他们有异样的目光收抚自己身体的热量,把自己抱得很紧,安静地伪装自己。骨头是静止的,血液挤出肉体的缝隙,舞蹈着,身子里出现的另一类坚硬的骨头打乱了血液的静止。
春天冻僵的河床上没有尘埃,洁净的界面抵达石头。石头在河底匍匐着、蜷曲着、侧卧着,呼吸显得极为恬谧。河床是一个冬天最为鲜活的表情,用冷峻一词形容最为合适。岸上的脚步猜不透是谁的,复沓的声响刺入河面。河床娇嫩的肌肤豁开一道道裂口,远远望去分明是蠕动的水蛇,腰肢扭动,花样绮丽。河床往往就被这样的情景惊诧,半张着嘴巴,呢喃几句。依稀那是几句唠叨和怨言怪责。
石头翻个身子,河底的沉寂把石头喂养的沉重起来,透过微细的水面,春天把花朵的身子贴过来,石头有了性别,有了一副迷茫的眼睛剥开细小的水系,石头觉得自己也在生长翅膀,天空上的云朵是它们长大的兄弟,要不为什们和它们相像。
石头的言语被河床窃听,急速的传递会让云朵一次次接近水面,接近急躁的石头。水面有了久违的皱褶,像兄弟间的拥抱,河床让给一条路来。云朵的流动掀起水面的涟漪,一波一波的浅涡席卷石头的色泽。水面是潮湿的,有些咸味。云朵和石头趟过河床,趟过春天的树林,草丛里的花朵像是女孩第一次发现了初潮,恐惧、惊慌。低着头,总觉得能看见自己的肮脏,脸上的粉质掩藏不住羞涩。
石头和水面的接近标示着冬天彻底将它们抛弃,走得很从容,没有痕迹,丝毫看不到冬天是怎样找到放弃巨大心志的毅力,选择了一种静。叱咤在大地间的历程,简单的交替给春天。冬天一贯隐忍的个性一点点被化掉,复活的力量令它无法抗拒,只有静静地离去,留给河床一个流动的念想过程,留给火焰升腾的际遇,默然消失匿迹,静止是流动的另一类复活。
冬天撤走了栅栏,春天就在树枝上跳跃,原本安静的声音是鸟儿发出来的。大地被叫湿了,种子趁势钻出土来,小脸儿嫩嫩的。大地自身的静止会给种子助推力,种子生长的流动是土地再次复生,唆使暗处蛰伏的油蛉蜈蚣手足并用,甚至毒液蓄意更多的静止状态,肆意寻找伤害。谁说世上只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爱是流动的,在明处;恨是静止的,可以挪动、强加,有重量。就像冬天和春天,没有雪色栅栏,没有冷漠,谁会感到春天是温暖的。
风吹来的时候我一直这样想,是风的力量让树停止了静止,还是树静止的太久了愿意选择流动。
我摸着树粗糙的枝干,每一棵树干都有大大小小的痕迹,形似疤痕、沟壑。冬天让树木改变自己状态的时候或多或少受过让猜想不到的伤痛。即便是在春天简单伸一个懒腰,把潜伏在大地静止的风撕开一条口子,牵引过来的风随着热流试图把树木摁倒在地,一次接着又是一次,每次树木都发出尖叫声。这声音穿透大地,大地紧紧抱住树的脚趾,像对付一个调皮的孩子、一个即将私奔的女儿。
我被树木发觉静止的姿势,在树下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许是因为过于对树木的思考,花朵的凝脂散播刺鼻的芬芳,纤细的蕊头突起、高傲、饱满,几乎把花瓣挤到了叶子的背面。花朵的傲气占据树枝,花朵流动的凝香使树木有了名望、灵性。树木支撑巨大的冠体,收拢树叶间汲取的温暖。
树木外表静止的很勉强,生长的时候,谁相信春天会把它的花朵带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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