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是大海分娩太阳时流出的血,被尚未彻底的寒冷凝固在海与天的交接处片刻。
昨晚的雨是一个起点,也是秋天的尾巴。在夜晚演奏的虫早已销声匿迹,但记不起沿海小城的夜何时多了这一种宁静。
冬天有它的味道,味道和着夜晚空气的清新和寒意一同从窗户的缝隙渗入,飘在无眠的枕上,随呼吸溢满鼻腔。天空是一种孤单的蓝。月光明亮,从梦里醒来,会怀疑外面已经落了雪。猫的眼睛在院墙与月光的阴影里闪着暗绿色的光。呵,这暗夜的精灵,匆匆离去时肩上竟荷着落在院子里的月光。
秋分后北半球夜的漫长随着走近冬至而变得日益明显。牧羊人的鞭子随着羊群走进方言和石头筑起的村落,落日在山巅燃起篝火。炊烟里有淡淡的松香味道,散布在儿时唱着歌谣跑过的街巷里。昏黄的灯光透过布满水汽的玻璃,来到尘土上模糊地脚印。
在背风的地方,中午的阳光依旧温暖。枸杞在枝头鲜艳着,是燃在乱石间的火焰,投进山间的溪水里来温暖湿润干燥寒冷的嘴唇。
最后一队南飞的雁经过仰望的眼睛。躺下去,身体就成了无言的山,开始绵延。
心愿是一只虫蛹,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和我一起过冬。
【11月末】
曾经的流浪啊,在开满花朵的海面上。
万历的城墙消失,戍边军人的后裔们只保留了从远方带来的姓氏。商人和运货马车开始云集。驻守海疆的古镇啊,有一个最黑最冷最孤独的冬。我躲进岸边的伞下,看浸在水里的潮湿渔火。渔火忽明忽灭,仿佛也在叹息。我的灵魂起身来到返乡的路上,背着小麦和盐,你喜庆的嫁妆迎面走来,擦肩而过
没有落雪的冬天比秋天还要荒凉,如同此时荒凉山岗上更加荒凉的墓地。未被采摘的果实,在风中继续着它的苍老。这应该就是我在深秋的某个深夜梦到的粗糙乳房。
曾经的流浪啊,在开满花朵的海面上。温暖,空虚。你是最美的仙女,我乘船经过你居住的荒岛,它与月亮和野兽为伴。
阴霾下,埋在地里的人和麦田一起沉睡。喜鹊成为此地黑与白的守望者。北方的风呼啸而过,没有人听见停留在胸口的阵痛。
冬天的树林更像是铅笔绘出的素描,一条瘦小的河从画中穿过,途经褐色荒原。风尘仆仆的水,偏远村庄赖以生存之水。铁匠铺里的炉火早已熄灭,然而金属获得新生时的炽热和冰冷充斥着每个角落。回归的浪子端坐河边,衣衫褴褛,双眼蒙尘,一心思考着记忆中的声响,铁砧和锤子的响声阵阵。
【12月初】
真的下雪了。
雪随着怒吼的风而来。忽然想起小时候故乡的雪是安静的。从天空中铅灰色的云层里悄无声息的落下。雪是那样的静,就好像你能听见它们落在地上的声音;声音又是那样的轻,仿佛若干年后鼓足勇气说出的“我爱你”。静静的雪在夜里堆起厚厚的一层,原本沉重的冬天又多了一份无言的沉重。
踩上去会咯吱咯吱响的雪。
祖父坐在炕上,烟斗里的烟叶滋滋地响,火光一闪一闪。院子里的水缸被冻裂了。
我没有堆过雪人,只是去离家不远的打谷场滚雪球。双手冻得通红,鞋子被雪水洇湿。直到最后无力去推动那个比当时的自己还要高出少许的雪球,停下来跺着脚往手上哈气来取暖,仍然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落了雪的草房竟然美得像座宫殿。
时近黄昏,夕阳从云缝中施舍出一抹轻轻地橘红。
【12月21日,冬至】
我感到冷,彻骨的冷。海水一样的绝望从何而来?我就沉在这海水的底部
一年过去,我想我可以翻越一座山,去一个集市的十字路口看你。你吃着冰糖葫芦,你的嘴唇也有酸甜的味道。我和你走到冰封的河面,一起用松枝画下漫不经心的图案。
难寻一丝节日气氛,却想起了提灯夜行的隐者。
【09年1月25日,除夕夜】
又一年过去,目的还在——走下去,一个人。鞭炮声此起彼伏,或近或远。偎着炉火度过的冬日午后;这些年来所有做过的最终碎掉的梦;燃在心底可以感觉到安慰的细小烛火;黑夜的房间里喝水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