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也有了生杀大权。昼夜,时辰,光阴。是我的跟从。在茂密的林中,在转角的街道,骤然回头,它们没影,只随我拖拖拉拉地走。
萤虫扑向灯火。灯芯燃着。不是落泪的红烛。凝望的千年万年,是青山的解语,消沉了河流,傲然的抬着头,等别人虔诚地呼唤和喉头干渴焦躁的声。
我不懂山语。那是静默。
静默中林立的寂寞。刺瘌瘌像月下灌木,鬼形憧憧。
我催赶时光。于是它过了今天,不消停地迈向明日。我笑。谁在温暖身形单薄的天空?那薄薄的云天,感动得掉了泪,问薄情人在何处?稍纵的光景,像过隙白驹,眨眼没了形。继续赶路。
去哪里呢?我疑惑。
绿色盘错在枝头。苔藓布满烂漫的花地。途中的景致千奇百怪,我知道。
尤加利树在滴水。滴答,滴答。原来到山中雨季了。是我催赶的。
树抖了身。雪落地了。白白的依是单薄的色。忽的茫然失了路。我在哪里?
催赶时间的鞭呢?
河水不知耻的在欢快地流。仍有人在卑微的仰望。问,谁盗了我的光阴?
没人理睬。由他们去吧。
问自己,一定有一条路通往古厝?
青山静默如旧。
暗红
循路回走。
女子手里的红烛。蓄了泪,空空的流。
那不当是萤虫灯芯吗?
受了人世的惊。我不敢作声。
她笑。嘴角轻扬——你走错了路。
我咒骂。小声的。她一定是巫婆。
空谷有丛丛红。跌跌撞撞走近,是散了一地的杜鹃红。我也流了泪,因为悚然和寂寞。
天空在被谁温暖着?因为拥有,竟不再被感动。
有回声。谁盗了我的光阴?
细听只是前日的我。
杜鹃啼血依旧。
胭脂盆地
涯边。我将行古厝。
泊谁的舟?
风不做声。湖是镜。映出每个船夫讥讽的笑容。
我将换道行走。单布葛衣入荆丛。
日复一日。露水饱了饥渴。
——这是哪里?
——胭脂盆地。
越发的慌乱无措。
——胭脂盆地在哪里?
——每个人的心中。
我颓废地摊手。谁替我回答了?谁在和我讲话?
盆地深居沟壑。古老的藤蔓爬过大地,叶像摊开的手。远处峰峦起伏。
还是寂寞。
群鸟飞过。田间添了秋色。枯黄笼罩着深秋的梦。香蕈是毒。胭脂在红楼。
我笑。天空也生了荒凉。
独自前行照旧。
鹿回头
路过稻草地,农夫农妇在收割。路过花圃,玫瑰在孤单地唱歌。路过街角,店铺管自邪邪地张着口。
天空已经一无所有。
是不是一定有条路通往古厝?带着旅途的疲惫,我问。
没有回声。没有讥笑。没有别人虔诚的呼唤。
风空荡荡的。
我在天涯南端。
只隐瞥见白鹿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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