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自习课上埋头看一本书,手机却响了。母亲发来短信说你中风了,父亲和她都在医院照顾你,你的腿和一只胳膊动不了了······ 我突然愣住了,心底泛起阵阵寒意,冷到让我晕眩,冷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了手机。 你是一个那么强壮的男人,但童年的我把这个叫做“胖”,于是你便成了“胖姨父”,我叫你“胖姨父”从三岁到二十岁,近几年,每次我无意叫你的时候,你总会笑我说:“还胖啊?”是啊,你老了,你不再那么强壮了,但是,你怎么还会中风了呢? 我不喜欢你,你知道。你总是那么骄傲,你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儿子,一个十里八村的才子、大学生,于是你骄傲,转而要求我,我的表兄、表姐们都要拿奖状,但是小学的我那么差,至少我从来都无法突破女生们设下的高度,于是那每年年初你家的宴会便成了一场数落会,我永远只能低着头,听着你的唠叨。后来有奖状就有金钱的奖励了,一张奖状两百块钱。 高中里我终于开始收奖状了,一张、两张、三张、四张······朗诵的、演讲的、校三好学生的、市知识竞赛的、市三好学生的奖状攒了不少,但我没有要你兑现承诺,甚至从来都没有向你提及,只有父亲总是那么激动,叫嚷着要我去拿奖金。我从父亲的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我懂了你的骄傲,我懂了你对奖状的迷恋,但我悟得太晚了,不是吗?我怨了你十多年。我懂了这些,你会康复吗? 即使有这么多的光环,高考却并没有考好,花了父母很多钱,学校最终是落实到了苏北的一个小城,那天父母驱车几千公里去那个小城看看,你也一块去了,你一遍遍地数落着苏北的破落,似乎就算是上海的市中心也不及你的南夏墅之万一,虽然在我看来,苏北和你住的地方并没有太多差别。你向我诠释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的老话,你是那么爱着你的土地,你的庄稼,即使是这几年你的一条腿失去了知觉,你也要到田里去转转,刨刨这个,割割那个,你种的甜庶是那么好吃,你种的青菜那么鲜嫩,你种的山芋那么香糯,你中风了,我去问谁要呢? 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春节里多少个晚上你通宵打牌,抽了多少烟,头发蓬垢,就像一个乞丐,我看着你心疼,以前的你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地颓废?难道是因为你失了最心爱的土地?难道是因为你住进了整齐的农民公寓? 你中风了,让我今年的春节如何去面对你,你在病床上,该是怎样的愤怒,该是怎样的寂寞,该是怎样的无奈,该是怎样的痛苦······我不敢想。你让我怎么去看你,怎么面对一个三个月前还帮我审查学校,现如今已不能动弹的你? 我无能,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有祈祷,你能快快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