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一夜的稿,直到凌晨5点才脱衣睡去。 睡梦中,听到了妈妈在楼下的呼喊:“军子,下楼吃饭!”我眼也没挣,顺口答道:“知道了!”翻了一下身,接着睡去。没过多久,又听到了妈妈的喊声,我又应了一声,仍然不愿睁开发困的眼,实在舍不得与床的亲密接触。直到妈妈喊到我第三遍,我才睁开惺忪的双眼。使劲伸个了懒腰,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拿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顺着吐出的烟雾,我看到窗帘早已被上班走的妻子红霞拉开半个,窗户也推开一扇,片片阳光透过轻风舞动的窗帘,跳跃着蹦到我的床上,好像在嬉笑我这个睡懒觉的男人。再往窗外看,明媚的阳光早已拉开蓝天的大幕,把新一天的乐章奏到了高潮!我清楚,现在已是周六的中午了。 掐了烟,起了床,擦了一把脸,就下了楼。 妈妈拄着拐杖,站在阳光下的屋门口,见我下了楼,就问我:“昨晚又熬夜了吧!”我“嗯”了一声。妈妈接着说:“红霞中午还不回来吃饭?”我说“不回来!”妈妈又说:“我就知道红霞不回来,你就不做饭了,我多做了饭,你就在我这吃吧!”我没有推辞,边往屋里走,边问妈妈:“吃的啥呀!”妈妈在身后说:“还不是你最爱吃的拽面!”我心里一暖,走近屋里,来到厨房,案板上的面已经摊开,并且切好!再掀开菜卤锅,一阵香气扑鼻而来,锅里是我最想吃的肉丝卤。我说:“妈,我拽吧!“妈妈拄着拐杖,拖着骨质增生变了形的双腿,正往屋里一步一步挪,听到我问,妈妈说:“你千万别动手,你拽的面又厚又硬,别把我一大早和的面给可惜了!”我“嘿嘿”笑了。我把妈妈搀进来,妈妈说:“你把案板搬到煤气灶前,当我的下手,我来拽!”妈妈站在灶前,扔掉拐杖,用干糙的双手一根一根拽着面,嗔怪地说:“你都四十岁的人了,按说,你该照顾我这七十岁的人,可妈妈还得照顾你,要是腿不疼,走得动,也用不上你来帮忙,你早吃到嘴里了!”妈妈的话,使我心头一震,看着风烛残年的老妈,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了,还在惦念我,还在凭自己的能力在疼爱我,愧疚之情涌上我的心头,我鼻子酸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和我们兄妹几个常吃的是那红薯面,妈妈先蒸成窝窝,然后再用铁板做成的漏板,用力压出来,变成条状,放在碗中,蘸上醋和蒜泥,那黑黑的面,吃在嘴里甜甜的,滑滑的,让我至今难忘。七十年代里,生活稍好点,妈妈就和我们常吃那玉米面,同样用漏板压进开水锅里,煮熟,捞到碗里,浇上卤,吃着也别有滋味。到了八十年代,生活水平有了提高,妈妈就和我们常吃那白面面条,妈妈擀出的面条,粗细均匀,软硬适中,很是地道。但妈妈最为拿手的还是本地的拽面,用盐水和上面,然后用手使劲揉,直揉的盆上没面粉,面团上全光滑,手上不粘面块,这才醒面,到吃时,用擀面杖擀成长长的面饼,用刀切成拇指宽的板条,再用手拽成更细的长面条,接着下到开水锅里,煮好后,捞出来,浇上有肥肉的卤,那可真是香喷喷,馋死人!没吃过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独特风味的。 就这样,在妈妈的“面面俱到”里,我上学,工作,直到现在,对面食的偏爱始终没有改变。这当中即使我结婚另起了炉灶,还时不时地跑到妈妈的屋里,与妈妈争面吃。父亲去世后,我就和妈妈商量合灶,妈妈说:“我还是不了吧!分灶这几年,我也适应了,你想吃面不要紧,妈妈照样和你做。你想合灶,是不是怕邻居说闲话呀?你不用怕,有妈在,遇到机会,我会和邻居们说清楚的!再说,我们这是分灶又不是分心!”听了妈妈的话,我这当儿子的也不好再强求,只要老人愿意和高兴,我们做儿女的还能说什么呢?可眼看着年老多病的妈妈还在照顾我,我心里真是打碎了“五味瓶”! “拽好了!”妈妈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把案板放到一边。拿来两个碗,妈妈说:“你先吃吧!我没有了牙,得煮嫩点!”锅开了,母亲为我盛上面,又舀上卤,我端到桌子上,又回身等母亲的面,过了一会儿,妈妈的面也出来了!我把妈妈的面也端到饭桌上,搀着妈妈坐到桌前,我坐在妈妈的对面,拿起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猛抬头,我看到妈妈深情地望着我,饱经风霜的面容里溢满了慈祥!我的双眼忍不住再次湿润了。 妈妈,您知道吗?下辈子儿子还想吃您做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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