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深秋。这是个很痛的季节。 无法回避,总是如期而来,又如期而去。不慌不忙,象个恪守原则的幽灵。 我独行在孤独的山间蛇行小路上。群鸟飞去,树杈象无旗的杆,挑着。阳光热情后的日子,在料峭的寒风里浸泡,膨胀,渐渐如刀。 我紧了紧风衣,仍然感觉体内,四处漏风。 路边,一丛丛牵连着碎花布似的野菊花。抬头望,满山满岭都是这一片片隆重的黄。那梦中的芳香,此刻,仿佛寒衣里的骨骼,凝固着,失去了飘远的翅膀。 很灰色的山沟里,唯有这黄色很富有。屋前屋后,甚至屋顶,只要有一勺泥土让她抓住,就贱贱地开着,象后娘的娃。她们不但沿用了母亲的名字,还传承了母亲的品质。到时候繁荣,到时候枯萎,从不迟到,也从不早退。在司空见惯和无声无息中悄悄流淌着一条生生不息的怀念昨日繁荣的精神河流。 此刻,这灿灿的金黄,烫伤我记忆的目光…… 如果那天深夜我不胃痛,如果那天深夜她睡得很死,如果那天深夜她不坚持去给我买药,如果那天深夜没有发生车祸…… 生活没有如果,只有真实,真实得就象今天是她的忌日一样。 天边飘来如烟霏雨。湿了头发,润了秋景。远山点点光斑,近处黄花摇曳。我掏空的眼里,依旧不见风景。 坟扦还在,只是淡了颜色。可她的音容在我内心视像里始终鲜明。 “傻丫头,我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了。” 坟头上新放的一束菊花,瑟缩无言,水珠欲滴。水珠很轻,轻得就象握不住的清泪。 “你不是爱听我的诗吗?”伤心的秋风,吹皱了我声音。 “可七年来,我只养育了两句——你埋在我心里,思念埋在坟墓里……” 秋天很高,很潮,也很白,就象一块洗过后,没晾干的白布。一只孤鸦在身后沙哑,那声音苍凉,虚幻。 我转身寻望。逆光中剪影似的苦楝树上,寒鸦仍在哀鸣。那声音象苦楝树的果实,一粒粒堆满我清瘦的心灵。当我站起身时,寒鸦,象射线一样飞向一贫如洗的天空。 孤鸦的身影在天空渐渐地消瘦,渐渐聚成一点。象逗号,象实心的句号? 不,把这些撒在天空的黑点,用岁月的长线串起来,就是思念乐章中的无限延长的符号。 思念的延音,在这深秋里荡漾,很轻,很柔,象水,漫过我的心头…… 2008年2月4日星期一 于衡阳石鼓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