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熊即亚洲黑熊,由于胸前有新月形金毛,又称月熊,世界八大熊种之一,被《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列为保护动物。“活取熊胆”最早由朝鲜发明,上世纪80年代传入中国。养熊场里,每头熊一天要被抽胆汁2至4次,最少30毫升,最多200毫升。在四川,1公斤熊胆汁的售价为三四千元人民币。除了“活取熊胆”,在熊场,熊的左前掌也是奇货可居的商品。这也是为什么救助中心的月熊大多只有三只熊掌。
据专家研究,有超过50种的中药材具有与熊胆汁相同的功效,人工合成的脱氧熊胆酸(熊胆汁有医疗作用的成分)也随处可得。但出于一种迷信和盲从,人类依然不断向月熊“活取胆汁”。
日前,广西警方破获一起特大走私案。一犯罪团伙以运废纸的名义,将173只熊掌及其他走私物品运至防城港市时,被警方抓获。
2005年之前,黑熊在我心里,至多是童话故事里的“三只熊”的主人公,或者丛林里晃着巨大身躯让猎人都让三分的霸主。
我不知道在很多个黑暗院子或者厂房里,会有一些黑熊被关在笼子里,肚子上插着管子,流着胆汁,一天天在黑暗的房间里终老。直到4年前的春天,我踏进成都龙桥黑熊中心的大门。
4年后的春天,我再次来到龙桥。在距离成都几十公里的一块普通的菜地之间,这个小小的熊乐园,给了养熊场里受虐待的黑熊平静安详的生活。
这个熊乐园的出现,始于亚洲动物基金创始人谢罗便臣女士的某次养熊场之旅。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黑熊伸出一只爪子,求救般地望着她,谢罗便臣女士握住了这只黑色的毛茸茸的爪子,从此就再也没有松开。
她开始到处宣传,号召人们拒用熊胆制品。后来,在和四川省林业厅多次洽谈和沟通后,她与四川省林业厅签下了一个协议:她获得批准在成都龙桥建立一个黑熊保护中心,责任是接收四川省内条件最恶劣的养熊场的500头黑熊,并在2008年奥运会以前中止养熊业。
于是,黑熊中心在龙桥生长起来。
按照这里一个工作人员的说法,“这里的每只熊都中了大奖”。确实,能够被黑熊中心发现又带到这里来的黑熊,只是总数中很少的一部分—同时,所有被带回的熊要先经历一次次手术—包括摘除胆囊、检查肿瘤、拔牙等—有不少熊没有熬过这些过程。
对于最终来到这里的熊来说,这里虽然不是它们的父辈或者它们童年时曾生活过的丛林—它们也无法再重温那样的生活,但比起在养熊场蜷缩在难以翻身的窄小生锈的铁笼中,每天忍受抽胆汁的痛苦的生活,如今的它们已然是十分幸福了。
这里的黑熊都有名字,每当饲养员谈起自己养的黑熊时,每个人脸上都会闪出光芒,仿佛他们照顾的是自己的孩子。
来到这里的熊,大部分最少也在养熊场待了七八年。由于在养熊场长期不见阳光,没有运动,营养匮乏,这种生活状态严重地损害了它们的健康和情绪,很多熊养成了一些行为疾病,比如在笼中不断地疯狂摇头,有时甚至摇一天都不会停。这是因为在养熊场狭窄的铁笼里它们无法翻身,只有不断地疯狂地摆头,这是它们的身体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部分。
为了抚平过去的痛苦记忆给熊们带来的心理阴影,工作人员想了很多办法。他们制作了一些中空的圆形玩具,在里面装上瓜子、胡豆、水等美味发给熊们玩耍,在玩耍当中,转到合适的角度就会有吃的掉出来,这样一个玩具可以让它们津津有味地消磨掉很多时间,慢慢也就改掉了摇头的毛病。
记得第一次,我们去的时候接近晚饭时间,几个年轻的饲养员正在熊舍各处撒着熊粮,并往高处和树桩上放冻着果蔬(胡萝卜、菠萝、苹果、西瓜)的大个儿冰块。一切安排就绪后,饲养员吹起了哨子,站在笼舍顶上的其他饲养员缓缓拉起笼子的铁门,急不可耐的黑熊马上奔出来,找定一摊食物就埋头舔食起来。当开始的急切获得满足后,一些贪心的家伙就开始和别的熊争抢,也有一些聪明的家伙发现树桩、土坡上闪闪发光的果蔬冰,就姿势笨拙却很稳健地爬上去(用三只脚),美美地享受起来。有的小家伙甚至只有两只爪子,但仍然能够用自己仅有的腿爪奔跑,玩耍。
这些熊愉快进食的时候,带领我们参观的一位工作人员说:“这些熊很宽容。”
确实,动物的仇恨记忆似乎比人类要弱得多。刚来的时候它们会很敌视帮助它们的志愿者,但在一段时间之后,大部分的熊都能够慢慢重新接受人类,接受同类,接受自己的生活。
黑熊中心的园区中间有一条小河流过,河水流得较缓的地方,还开着小小的红莲。河边的竹林旁有一小块熊墓地,埋葬着在这里死去的黑熊。随着时间的推移,坟墓慢慢变多,第一次我来的时候,只有十个左右,而4年后,这里已凸起几十个小土堆。
每个坟墓都很简单,只是一堆黄土,墓前往往插着用两段竹子扎合而成的十字架、几朵白菊,还有从旁边河滩捡来的鹅卵石,上面写着熊宝宝的名字。
在中心的一间小小的展室里,我们看到了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笼,一米多长半米多宽,上面的笼盖是可以随意抬高和压低的,压低时高度不到半米,站立起来有两米高的黑熊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只能蜷缩着,翻身都很困难。这一状态本来是为了方便取胆汁,以免黑熊剧烈活动,影响抽取。但一些熊场主嫌麻烦就干脆将笼盖压下,熊常年被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一只名叫Franzi的熊在过分狭小的空间里长成了一只侏儒熊,还没有一只一岁的小熊大。
教育室还陈列着许多照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真熊大小的照片,这是中心的头号明星熊安德鲁。它是第一只被救回来的熊,曾经在谢罗便臣女士手心里舔食蜂蜜。
亚洲动物基金会的理念是Animal Welfare(动物福利),致力于让动物生活得快乐、有尊严,反对无必要的牺牲动物的商业行为。
整个中心都充溢着一种世外桃源般的气息:安静,祥和。一只花猫和一只黑猫大摇大摆地在院子里一会儿冒出来一会儿钻进房里去;麻雀在房子门上做了巢,站在高处睁着小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人们忙碌;除了黑熊,这里还养了两只猴子、一只豹猫,还有很多狗,这些都是他们从喜新厌旧的主人那里救回来的可怜“弃儿”。两只猴子是从吃猴脑的餐桌上救下的,而一只冲我们大叫的狗叫sack (麻袋) ,是正被装在麻袋里打(准备打死后食肉)的时候被买下的,它的名字即是纪念它的重生。
4年后,虽然黑熊中心增建了新的动物医院、新的熊圈,但教育室变化并不大,当时救下的猴子也仍在园区一角,据说添了毛病,讨厌穿花衣服的女孩。这里仍然有很多猫、狗在悠然自在地生活,许多麻雀飞起落下,在熊圈里寻找食物……一切都和4年前一模一样。
4年前那个秋天,离开龙桥的时候,黑熊这种曾经仿佛属于童话的动物,突然在我心里占据了一个角落,让我在这个纷繁复杂的城市里,在为种种杂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会感觉到有一只饱经伤害的爪子若有若无地抚摸着我的心脏,让我总是想起它们。
于是我写下了这些文字,希望记得,我的心曾有熊掌抚过。而你呢?你的心,有熊掌抚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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