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弛从大学毕业已经有三年了,毕业那年他参加了当地的公务员考试,一向学习优秀的他顺利的成为了市政府的工作人员。 正值婚龄的他,经过同事介绍认识了同单位的张妤,两个年轻人一见钟情,很快便喜结良缘,组建了家庭。 婚后章弛对自己的岳父张逸轩十分孝顺,几乎每到节假日来看望他。 今天是国庆节,章弛再一次的带着妻子和刚满一岁的儿子来到老丈人家。 到家时张逸轩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晚饭,章弛让妻子看着孩子,自己很自觉的去帮老丈人。 丰盛的晚饭摆满了整张桌子,开饭前张逸轩提议喝两杯,本不爱喝酒的章弛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并坐到老丈人身边,亲自为其斟酒。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了些许醉意,这时张逸轩开口了:“小弛啊,你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有几年来了啊?” “三年了。”张弛恭敬的答到。 “三年了!”张逸轩微微一笑,“这三年你有回去看过你父亲吗?” 听见老丈人提到父亲,章弛的酒便醒了一大半,“最近那个……工作比较忙••……没什么时间回去……”他支支吾吾的答到。 张逸轩满脸笑容的看着张弛,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在责怪你,只不过……”,他顿了顿,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也是一个单身父亲,妤儿她母亲连妤儿的面都没见到就走了,我知道一个男人将孩子拉扯长大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你要是有空了还是多带着妤儿回去看看他吧!” “嗯,有空了就回去看看。”章弛点头答应,但面色有些不自然。 晚饭还是继续,只是气氛有了些许的压抑。 夜里,章弛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心头缭绕的总是张逸轩的话。 “怎么了,睡不着吗?是不是还在想爸晚上说的事?”妻子关心的问道。 “唉,是啊!” “想那么多干什么?想家了,回去就行了。我知道你回趟家不容易,不过也该回去看看了,到时我陪你你一起回去,顺便让你父亲看看他优秀的儿媳妇!择日不如撞日,咱们明天就出发!现在赶紧睡吧。”说完张妤便钻进了被窝。 对于见公公这件事,妻子显得十分兴奋,章弛心里却尽是说不出的苦啊! 第二天一大早,小两口便起床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张妤曾听丈夫说过,他家在交通不方便的山村里,要转好多趟长途大巴,再徒步爬几个小时的山才能到,所以张妤便将儿子交给父亲照顾。而章弛心中却是另一番打算,因为他知道此次他回去,必定不会太过顺利。 张妤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搭上去往远方的长途巴士,而是被丈夫带到公交车站搭上了去往邻市的城际公交。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便到达邻市,章弛又带着张妤换乘一辆三轮摩托,又颠簸了将近三个小时后,两人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口下了车。 “走吧,再走半个小时就到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到家了我会全告诉你的。”说完就不再啃声,只是埋头向前走。 听到丈夫这么说,张妤自然明白丈夫在关于回家的问题上对自己说了谎。 张妤曾以为丈夫之所以这么多年没回去看父亲的原因就像他说的那样。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回事,她不明白,为什么丈夫会这样做。 夫妻两人顺着大路一直向前走,走到一个路口处,章弛带着妻子拐入一条林间小道。前者不着急不紧不慢的在前面领路,不时还停下脚步欣赏这片树林的“美景”。 “别愣在那了,赶紧走吧,照你这个速度天黑都到不了家!”张妤催促道。 章弛也不说话只是继续在前面走着,很快两人到小路的尽头,一条臭气熏天的污水河出现在两人眼前。 章弛坐到岸边一块长满青苔的大青石上,还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张妤坐到那。张妤走到丈夫的身边却没有坐下。 “这条河,以前是很漂亮的,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钓鱼。不过我高三那年,河上游建了个化工厂,这条河也就变成了这样。”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的,我想要个解释!”张妤显然对丈夫这毫无边际的话有些生气。 “无关紧要吗?”章弛无奈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我爸可是很喜欢这条河的,据说这是他和我母亲定情的地方。正是因为有这条河才有了我,这样你还能说无关紧要吗?” “我啊,不是不愿意回去见父亲,而是不敢回去。我和你一样都没有见过母亲的面,都是被父亲拉扯大的,至少你的父亲还有份正经的工作。但我爸呢?他什么都没有,甚至还为了保护我而失去了一条腿。” “因为残疾,他在城里根本找不到工作,一身的好手艺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刨口粮,还要养活我,供我上学。我爸这辈子很倒霉,凡是他心爱的都遭遇不测,无论是母亲、他原本平静幸福的生活还是这条河。”章弛似乎忘记了妻子的存在,只是在那里不断的说着,似乎是要把心中的一切都发泄出来。 他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继续道:“但我不一样,我顺利的长大了,这都是因为我爸并不喜欢我!从小我爸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没有让我受冻挨饿,但也没有给过我父爱的温暖。从小到大上学放学都是我自己他从来都没有陪过我,我高中住校时,他从来没有来看过我,就连送东西都是送到传达室。从来都没有在我同学面前出现过。”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是我害死他心爱的妻子,还害他的生活变得乱七八走,他怨恨我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里,张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丈夫,她这还是第一次见丈夫这个样子。 “这就是你这么多年没回过家的理由吗?” 张妤叹了口气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被一个人留在家里,腿脚还不方便的咱爸!你在外三年没有消息,咱爸能不担心么,就算他再怎么讨厌你,就能让你忘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面对妻子的斥责章弛有些发蒙,但他并不否认妻子说的都是正确的。 “你现在躲在外面不回家,就行了吗?有什么话就当面讲清楚啊!就算咱爸真的讨厌你,那也是把你养到这么大的父亲,就冲着这咱们说什么也要为他养老送终!” 妻子的话打醒了章弛,对妻子道:“你说的对,无论怎样他都是咱爸,咱都要为他养老送终。”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去见咱爸。从这到家还要走好久吧?” 听到妻子的催促,章弛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其实咱们刚才下车的地方不远处就是村口,我带着你饶了一圈,这是村子后面,穿过那片树林再走过庄稼地就到咱家了。” 说着拉起张妤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 章弛带着妻子来到一栋十分破旧的房屋,这便是章弛从小长大的地方,离家多年再度回来心中有数不尽的感慨。 章弛上去推了推门,却没推开。敲了敲门,但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下地去了?”章弛自言自语道。 “走,先去隔壁王姨家。“ 到了隔壁,敲了敲门,从屋里传出一声“谁啊?”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一个精干的农村妇女。 “王姨,我是小弛啊,我回来了。” 听到章弛的回答,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中年妇女打开门,看到章弛似乎有些激动。 还不等章弛说话,王姨从门后拿出一个笤帚,对着他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乱打,边打还边骂:“你个小畜生还知道回来?你还有脸回来?这么多年你到哪去了,你眼里还有没有你爹?还有没有这个家!” 王姨越打越气,追得章弛满院子乱跑。看到丈夫被打,张妤急忙上前阻拦。 王姨看了看张妤,问道:“你是谁,我打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是我丈夫,你打他我就要管。”看到对方不讲理,张妤也毫不客气。 王姨看了看张妤,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章弛,骂道:“好你个小畜生,你结婚了都不告诉你爸一声,看来你是真不要这个家了。你滚,你滚,永远不要再回来!” 王姨把手中的笤帚砸向章弛,转身进屋,重重的把门关上,只留章弛两人在院子里。 章弛知道这么多年没回来是自己的错,但也不至于让从小疼自己的王姨生这么大的气,想起家里敲不开的门,章弛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无论章弛怎么敲门王姨都不搭理他,无奈之下,章弛只好向邻居们打听情况。 章弛从邻居口中得知,他父亲在大半年前就生病住院了,听说病的很重,不过只有王姨知道得的是啥病,住院期间也是王姨在照顾。大家本想把章弛叫回来,但只有章弛父亲才有他的联系方式,联系不上章弛就只能等他回来,这一等就是大半年。 章弛跑回王姨家,近乎疯狂的敲着门,喊道:“王姨,开门,你告诉我,我爸到底怎么了!” 不一会门打开了,王姨拿着包裹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爸。” 三人搭上了回县城的公交车,回到市里,王姨把章弛带到一家医院。 这是市里最大的一家医院,离章弛老丈人家只有步行十多分钟的路程。 在这里,章弛见到了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父亲,他甚至认不出那个躺着病床上的消瘦身影就是自己的父亲。 章弛从主治医生那里了解到,父亲因为常年幸苦劳作,加上饭菜没什么油水,患上了直肠癌,发现时便已经是晚期,癌细胞大面积扩散,已经不可能治愈。医院能做的只不过是延长他的生命罢了。 章弛坐在医院走廊的板凳上看着病床上的父亲。 王姨走过来坐到张弛的身边,道:“你知道这些年你父亲是怎么过的吗?天天是馒头夹咸菜,饭里没有一点油水,就这样还要每天下地!你大学毕业有了工作每月都会寄钱回来,你爸把你寄回来的钱全部都存了起来,说是留着你娶媳妇时用。平时省吃俭用能省下的全都省下,这才害了这么个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