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的山里西瓜又大又甜，很受市民的青睐，可一旦在发育期遇到了干旱，供水不足，就会造成西瓜中空的现象，不但减产，口感也没有那么好，甜度也大打折扣。外观看上去有楞沟的感觉，没有正常的那么圆滑。手指一弹声音沉闷，没有正常的那么清脆瓷实。打手一掂，重量很轻，比重严重不足。识货的人都不肯买这样的西瓜。

狗娃中等身材，虎头虎脑，看上去倒是实在人。狗娃是城里人，上学那些年迷恋电子游戏，没有好好学习知识，有点像这中空的西瓜，没有知识也就没有好的工作，不过还算幸运，凭着他的电脑操作熟练的优势，被高层小区物业管理公司录用，工作就是看管整个小区的监控，体力活动量很小，不累，就是工资不高，一个月不到两千元，钱包里边不是那么充实。每逢朋友聚会买单的时候总是囊中羞涩。

狗娃是个聪明人，他上班是12小时三班倒，即38小时一循环，也就是有24小时的班外时间，每当白天休班的时候，他就到水果批发市场批一些水果，到离工作区域远的街道流动销售。

这不，夏天到了，山里的西瓜上市了，他每次休白班都去批发一三轮车西瓜，卖的还不错，一天下来也能落个百十块钱。

今年有点天旱，上市的西瓜中个别的有中空现象，人们不肯要，拿回来自己吃，影响了销售收入。于是他灵机一动，把白糖水用注射器从瓜蒂巴打入中空的西瓜里，整个西瓜增加了重量，用手指敲起来声音瓷实了很多，不过这几个瓜要做上记号，不然卖给熟人就不好了。

老驴头是山里的瓜把式，他种西瓜已经有二十年的经验了，他的瓜都是上农家肥，有的时候一棵西瓜上一勺子大豆饼，从来不上化肥，西瓜到九分熟才摘，个个又大又甜，很受商贩们的欢迎。这不，今天的一大车西瓜在批发市场一露面就被卖瓜的商贩1.5元一斤抢购一空，一个也没有剩下。

出了市场才想起来，昨天，住在城里汽车站附近的闺女她姨打来电话，要老驴头今天过去一趟，说是要给女儿相女婿。她可是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在城里和她表姐一起在电脑绣花厂上班，这可是件重要事情。

老驴头匆匆忙忙的往小姨子家赶，走到一个桥头，看见一个小伙子拉着一三轮车西瓜卖，他突然迷过劲来，自己一个种瓜的，到了小姨子家，两手空空，连个西瓜也不拿，多小气啊，于是他便来到小伙子瓜摊前，打量了一下，这些瓜也是本地的山里瓜。

“小伙子，这瓜卖什么价？”老驴头问。

“大爷，这瓜是真正的山里西瓜，两块一斤，这不卖了一多半了，你要大还是小的？”这小伙子正是狗娃。

“我是乡下的，路途远，一定要给挑个好的。”老驴头故意隐瞒了自己是瓜把式的身份。

“乡下的来往一趟不容易，是要挑个好的。”狗娃便拿出车里头放的一个大个的西瓜。

“那个有点空吧？”老驴头看了一眼说。

“怎么会呢，你掂掂分量。”狗娃用手指敲敲西瓜，发出那种饱满的瓷实的响声。

老驴头接过西瓜，沉甸甸的分量很足，用手指敲敲声音也很响。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十五斤四两，三十块八毛钱，就收你三十元吧”狗娃拿起一个自己打结编成的呢绒网兜把西瓜装好。老驴头接过西瓜，心里在想买回一个西瓜就比自己批发的多花了七块多。

老驴头提了西瓜往汽车站方向走去，狗娃才松了一口气。

天快到晌午了，狗娃的西瓜才买完。他回家洗了澡，换了一身时髦的衣裳，戴了墨镜，骑上摩托车，赶到住在汽车站小区的老同学家，原来是老同学把她的表妹介绍给他做女朋友。

老同学见面寒暄几句之后就切入正题：“这是我的表妹，乡下的，和我同在电脑绣花厂上班，你们聊聊.。”

“我叫苟学仁，都叫我狗娃。”

“我叫魏淑芳，都叫我小芳.”

……

狗娃和小芳正在聊天，表姐从凉水缸里捞出一个大西瓜，用毛巾擦擦水珠，放到桌子上的菜板上，把菜刀用凉水冲冲，看看瓜有些大，切菜刀有点短，表姐喊道：“老同学，还是你来切把，我去喊我妈和姨夫过来吃西瓜。”

狗娃意识到是准岳父来相女婿了，他在想要把这个瓜切好，露一手。他扳过西瓜的瓜蒂巴一看怎么这么面熟，再仔细审量这个西瓜，怎么和自己卖给那个老头的那个这么像呢？凭他的经验这个西瓜的外形应该是中空的，掂上去这么重，难道是……

狗娃左手按着西瓜，右手举着刀，犹豫着。

“这是我爹”小芳指着和姨妈一起从里屋走出来的老驴头说。

狗娃一看傻眼了，这正是早上买他西瓜的那个农村老头，他的右手开始颤抖，菜刀终于缓缓的放在了菜板上。

“老大爷你好啊？”狗娃强作镇静问候了一声。

“奥，小伙子是你啊。”老驴头认出了卖给他西瓜的狗娃。他还在感激优惠的那八毛钱呢。

狗娃知道事情不妙，找借口要告辞。

热情的表姐和姨妈哪里肯放他走。姨妈热情的说：“学仁啊，你坐着和小芳好好谈谈。”又回头和表姐说：“闺女，你来切瓜招待客人啊。”

“西瓜太大，我切不开，还是劳驾狗娃哥吧。”表姐说着又把刀递给了狗娃。狗娃只有推辞，说：“我来的时候刚吃过一个西瓜，肚子里没有空了，还是过会你们吃吧。”

“那怎么行啊，大热天的，小芳爹从老远拿来不容易。”说着，姨妈亲自动手，一刀下去西瓜打开，一股水从瓜中喷发出来，从桌面上流到地板上，两瓣西瓜露出了中空的裂缝。狗娃傻眼了，无地从容，心揪到了嗓子眼。

老驴头见此情景走上前去，把两瓣西瓜拿起来，轻轻的放在了垃圾筐里。“没事没事，不好意思，是老瓜把式我看走眼了。”

狗娃心里更是内疚，他站起身，把老驴头让上正坐。在一边站着似乎是在等候发落。

老驴头点上一袋烟，用力吸了两口，烟雾飘在了客厅的上空。他清一清嗓子，好像是在作总结：“西瓜中空是缺少营养，脑袋中空是缺少知识，生意中空是缺少诚信，做人中空就是缺少道德。西瓜进水就要腐烂，大脑进水就要死亡啊，做人不能中空，做事不能掺假。钱可以丢，人的面子丢不起啊。”

在场的人都非常尴尬，狗娃两眼留下了热泪。他上前一步向老驴头深深的鞠了一躬：“晚辈记住了，我一定记住你的教诲，诚信做事，忠诚做人。”

三年后狗娃成了浦江县水果批发市场的大户，他的诚信经营路人皆知，老板娘就是那个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