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金象浜,在嘉兴一带是赫赫有名的好地方。明清两朝,这里出过很多进士举人。听老辈的人说,先前金象浜有好几个大户人家,青砖绿瓦,石阶木拱,造得是相当气派。改革开放后,尤其是这几年,不断的搞基础建设,加上疏浚运河,老宅子拆的拆,搬的搬,现在就剩下浜底的老黄家,黄老汉和老伴就住在那里。 黄老汉一辈子当农民,为人做事还算有条理。但他有一个“毛病”,就是护短——护儿子的短!这也难怪他,黄老汉在40岁的时候,才得了宝贝儿子阿松,从小就宠着呵着,见不得儿子受上半点委屈。有一次,一个亲戚把孩子弄哭了,黄老汉就马上翻了脸,十来年来就没有来往过。
让黄老汉欣慰得是,阿松这孩子很孝顺,经常隔三差五得来看老两口,逢年过节,更是必定来陪父母。但黄老汉给儿子立了一个规矩:回家不准带任何礼物!哪怕一瓶酱油也不行,更别提给钱了。黄老汉认为儿子两口子不仅要还房贷,还要日常开销,再说还带着孩子,靠点死工资,经济压力很大。自己也老了,既然帮不上忙,那也不能给儿子增加压力啊。
按理说,有这样的父亲,阿松该偷着乐啊。但这段时间,阿松是愁眉苦脸的。眼看父亲六十大寿快到了,自己礼也不能送,钱也不能给。要是亲戚朋友问起来,这口怎么开啊?自己是绝对不能担不孝之子的恶名啊。
这天,阿松正在看央视“鉴宝”栏目,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随即舒展开来……
再过几天,就是黄老汉的六十大寿了。这天午后,老两口在前院清理、打扫时,看见进来了一个30来岁的年轻人,西装笔挺,文质彬彬的,戴着无框眼镜。
“你是?”黄老汉上去问。“哦,我是做古董生意的,听人家说,您这里有个老碗,能不能让我看看啊?老伯”“眼镜”细声慢气地说。“原来是这样。”黄老汉嘀咕了一句。还别说,家里还真有一个老碗,搁在橱柜里,现在放着腌制的萝卜。既然人家要看,就看呗,也好顺便听“眼镜”说道说道。黄老汉便把碗端了出来,搁在院里的木凳上。
这是一个白色的瓷碗,有小脸盆一般大小,碗壁上面绘有一圈蓝色的荷叶,一条肥硕的红鲤鱼跃出了水面,显得栩栩如生。在农村就俗称它“海碗。”“眼镜”弯腰看了一阵后,把海碗高举过头顶,说是看一下“落款。”折腾了好一阵,“眼镜”回头问:“老伯,这个碗是您祖传的吗?”“那当然,是我爷爷辈传下来的,没得假。”黄老汉肯定地说。“那行,您开个价吧。”“眼镜”拍拍手,笑眯眯地说。“这个?”黄老汉有些为难了,他可从来没有卖过这种东西。老伴在一边说:“要么问一下阿松啊。”“一个破碗,我还做不了主啊?”黄老汉不满地瞪了老伴一眼。“这样吧,我很喜欢这个碗,我给2000元,可以吗?”黄老汉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破碗能值这么多钱吗?看来戴着眼镜也不好使啊。呵呵,不过这种好事可难得遇到。”黄老汉眼珠一转,并没有急着说卖,而是让“眼镜”等一下,便进屋去了。不大会,黄老汉捧出了一摞大小不一的碗,搁在大碗边,说让“眼镜”一起报价。“眼镜”似乎吃了一惊,搔搔脑袋说:“老伯,小碗不值钱啊。”“怎么不值钱,都是老辈子传下来的宝贝啊。”黄老汉有些不满,拿起一个,指着说:“你看,这招财童子多可爱啊。”“那好,加个200元吧。”“眼镜”也蛮爽快的。
“什么?一个大碗2000元,这么多小碗才200元啊?”黄老汉刚想理论几句,突然一个尖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再加200!”黄老汉和“眼镜”吓了一跳,转身一看,一个穿着夹克的中年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再仔细端量,黄老汉就乐了:好长的脸啊,和驴脸有得一比。“我已经买下了,你不能和我抢。”“眼镜”不满地说。“谁开价高就卖谁。”黄老汉连忙说。“那我再加100。”“眼镜”无奈地说。“3000!”“驴脸”穷追不舍。“一个破碗能值这么多吗?”“眼镜”恼怒地问。“人各所爱嘛”“驴脸”白白眼。“眼镜”也没再说什么,气呼呼地走了。黄老汉数完钱后,才记得应该招呼人家进屋喝茶。可四下一看,哪有“驴脸”的踪影啊?
意外发了一笔小财,黄老汉这个乐啊。第二天,他给儿子打电话说:“松子啊,爹六十大寿,我自己出钱办。你和她娘儿俩要早点过来,记住,什么也别买!家里都有的。”儿子哼哈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做寿那天,不大的院子里住满了人,足足有十来桌。黄老汉坐在主位,接受亲戚朋友的祝贺。席中,黄老汉就说起了“海碗”的事。黄老汉的一个开古玩店的老朋友阿昌伯也说起,前几天有个古董贩子,向他出售一个小碗,要价3万,说是明代的宝贝。
黄老汉就激灵了一下,忙问那碗的模样。阿昌伯说是有个招财童子的。黄老汉紧问那人的模样。“长长的驴脸……”阿昌伯的话还没有说完,黄老汉“咕咚”一声,摔倒了。祝寿宴席后,黄老汉就趴在床上,病倒了。阿松只好请假,照顾父亲。
又过了几天,亏得阿松左右服侍,好言宽慰,黄老汉的身体才慢慢缓过来。
一个周末的下午,黄老汉和阿松在院子休息,门口进来了一个人。黄老汉一看,这不是“驴脸”吗?刚想上去理论,却被阿松按住了。
“驴脸”这回可客气多了,手里提着烟酒,见到黄老汉后把东西一放后,又是赔笑又是作揖,弄得黄老汉很不自在,最后索性转过脸去。阿松倒了一杯茶,问他来坐什么?“驴脸”迟疑了一下,最后吞吞吐吐地提出,想要再看看屋里剩下的小碗。阿松也没多说,带着“驴脸”进屋去了。
黄老汉在屋外等了一阵,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就进去看看。刚进屋,就看见“驴脸”正在啪啪的数钱,然后递给了阿松,拿起一个小碗头也不回得走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黄老汉看着儿子手上这一大摞钱,问阿松。阿松笑了起来,把父亲扶到院子里坐下后,慢慢道出了原委。
原来阿松眼看父亲六十大寿将到,做儿子的岂能无动于衷啊?那天再看“鉴宝”栏目的时候,突然想起家里有一个大海碗。虽然阿松知道那个海碗也就是民国的旧物,不值几个钱。但何不让人假扮古董商去收购过来呢,这样就不是实现了自己的孝心吗?
于是阿松找来了一个朋友,就是那个“眼镜”,给了他2500元,让他去收购那个海碗。没想到半路冒出个“驴脸”来。他在边上看了一阵后,却发现了黄老汉手里的小碗是招财童子五彩青花盌——一件不折不扣的明代瓷器。于是立马抬价把包括海碗在内的十几只碗给买了回来。“眼镜”见有人抢了自己的“生意”,也乐得顺水做个“人情。”黄老汉病倒后,阿松就设法找到了“驴脸。”但“驴脸”根本不理睬阿松,抛出了一句:“钱货易手,听天由命。”后扬长而去。在与“驴脸”协商无果的情况下,阿松就找到了阿昌伯,请求帮忙。
当“驴脸”再次找阿昌伯兜售青花盌时,就对“驴脸”说,那青花盌应该是一对,如果成对的话,价格在10万左右。于是“驴脸”就再次来到黄老汉家,去找另外一个青花盌。果然,在橱柜里,“驴脸”找到了青花盌,并花了3万元后拿走了。
“可家里就一个那种碗啊?”黄老汉不解的问。“那是从阿昌伯那里要来的赝品。”阿松哈哈大笑。
黄老汉听了,身体顿时轻松了很多。看着儿子的笑容,不由感叹道:“不负责任的父母固然可恶,可太护着孩子,也不见得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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