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疯女人,花白的头发,瘦骨嶙峋,颧骨高耸,样子看上去有些恐怖。一般村民夜行都会绕道而行,不得已是不过她家临街的那条路,漆黑的夜晚,杂草丛生的院落突然出现的她的身影会让毛骨悚然。
疯女人原来并不疯,确切地说现在也不疯。她会跟熟悉的人打招呼,也会跟人唠嗑。只是人们不愿意搭理她。她曾经儿女双全,儿子是个很出色的高材生,女儿也生的聪明伶俐甚是讨人喜欢。丈夫呢,常年外出务工,挣养家糊口的钱。标准的农村小家庭,很是让村里人羡慕。
那时,她沉浸在这种幸福中,想到孩子和丈夫,她都喜不自禁。
可好景不长。
初中时,品学兼优的女儿在学校被男生追求,禁不住诱惑,偷尝了禁果,以至于无心学习,最后让学校勒令退学。这给原本幸福的她以无形的打击。脾气本来就很坏的丈夫,把这个罪责都加到她头上,对她拳打脚踢不说,还说她教女无方,孩子落到这个下场,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没争辩,她把这个罪过揽了过来。孩子没将来了,她心痛,是自己在家照看孩子们,就是自己没管好,怎能怨得了丈夫呢?丈夫因此一去半年没有归家,独留她自己来面对以泪掩面,后悔不已的女儿,在她鼓励下,女儿重新站起来去工厂做工开始了新的生活。
一切似乎已经步入常规。一家人相安无事的过着日子。她和丈夫还有儿子,那是他们的希望。可是儿子却给了她更大的打击。
高三毕业,儿子作为重点高中的高材生,已经保送到全国着名的高等学府。可贪玩而又喜欢冒险的儿子,在和同学照毕业像时,抢取扒火车头的镜头时,被火车撞住头部,由于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可是变成了脑残,医生明确告诉他们,孩子顶多活上十年。
天就这样塌了。
丈夫又把罪责加她身上,她又承受了,可是精神恍惚了。
丈夫外出务工的时间更长了,有时候一年回来一次。女儿找个人家嫁出去了,她守着脑残的儿子一天天挨着日子过。
她多想丈夫能和她一起看管儿子,多想他能回来陪陪他们母子俩。想得厉害了,她会带儿子去村口站着遥望丈夫归来时的小路,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孤独,悲痛包围着她,终日看着儿子,她无泪了。她想丈夫,她更恨他的无情。不知道怎么,他开始把这种恨转嫁到儿子身上,她恨儿子贪玩,她恨儿子不争气,好好的前程不要,非要落个如此下场。从来舍不得骂儿子的她,无缘无故地就被她大骂一顿。儿子傻傻的,也和她对骂一场。这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笑谈之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整理房间;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做饭。房间乱得像仓库,她都视而不见;院子里垃圾成堆,杂草丛生,她不去清除。她变邋遢了,更变懒了。衣服穿很长时间都不去换洗,为了能吃上顿可口的饭菜,她开始领儿子到村里办红白事的人家去吃。看她们母子很可怜,谁都不在意,他们去哪家都不会被拒之门外。但是村里人背后都议论纷纷。
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儿子在一个下雪的早晨悄然离开了她,她傻傻得没流一滴泪,只是狠狠地说,儿啊,你终于解脱了,而娘我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没了儿子,她更孤单了;女儿嫁出去了,也不来看她;丈夫在没了儿子之后,一年都不回来一次。她成了整天在街上晃荡的“孤魂野鬼”。
在她去娶媳妇的人家蹭饭时,她无意中听到丈夫在外重新安了家,并且还有一个儿子。她当场大笑起来,把剩饭在头上一浇,大呵:“他有了媳妇,那我算他什么?儿子没了,这是谁的错?这都是老天爷的错。他怨不得我,怨不得我……”人们见状,都说她真的疯了,真的被急疯了。
疯女人有时想,都老夫老妻了,丈夫一定不会丢下她不管。她天天盼着丈夫能回来瞅她一眼。
于是,落叶飘飞的大路上,经常会出现白发苍苍的疯女人的身影。她认为秋天到了,落叶就要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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