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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叶重重

时间:2010-08-30 07:07来源:半壁江原创文学网 作者:尚忠贤 点击:
一 在城市再也没一个清晨像乡村,再没有一场雨把城市冲刷的焕然一新,我热切的幻想有一天所有的事物都恢复到从前的模样。我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我目睹过一个雨的开始确未曾看到消逝,那些阴雨绵绵的日子绾着裤管从田埂上走过,叶子接到的水珠不小心碰落在裤角

  一
  
  在城市再也没一个清晨像乡村,再没有一场雨把城市冲刷的焕然一新,我热切的幻想有一天所有的事物都恢复到从前的模样。我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我目睹过一个雨的开始确未曾看到消逝,那些阴雨绵绵的日子绾着裤管从田埂上走过,叶子接到的水珠不小心碰落在裤角上,泪花一样占湿。
  
  我醒来的时候奶奶已经出去了,每一个清晨醒来的时候她都不会再睡着,她腿经常抽筋,疼醒来就抱着腿坐着呻吟,疼的不行了就失望的哭出来。“老天爷,你这么折磨人倒是干什么,与其这样折磨,叫我死了酸了。咳,咳--”在酣睡的童年里我常常被奶奶痛苦的呻吟声吵醒。那时月光刚好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黑瘦如柴,脸孔虬结的像是抽紧的皮筋。我突然就很心痛,随着月光淡散开去,我就作想远方的父亲买药回来。夜把梦熬死了,一梦一梦的破碎了,父亲在奶奶的故事中更远,我才知道崇山峻岭之外,仍然是起伏绵延的青色廓影。在现实中,我去过的仅仅是一道川,那是个黄昏,奶奶熬了一夜,烙锅盔,顺着梁河冰凉的水走了整整一个下午,血色的夕阳在河面上泛漾,山色青的像是一块胎记。我叫:奶奶,奶奶。见我醒来强压抑着痛苦掖好被子,无声的滑下炕去了,我对着墙沉默,沉默的发晕,墙上每夜都出现一个无比庞大的奶酪。为了吃下整个奶酪,嘴巴一次次被僵硬的奶酪咯出了血,每一夜我重复着同样的梦,浑浑的睡去,梦中我被撑死了。醒来时阳光已经照在窗台上,颜色黄的像玉米面黄黄。奶奶已经晃悠着身子担着扁担,往缸里到了几桶水了,在篱笆前刷牙,豌豆角又生出了新芽,阳光婆娑其中,青绿的叶子似乎正对着我微微的笑。奶奶已经烧好了我最爱喝的豆豆米汤。豆子是捡好的豌豆,第二天要烧稀饭,前一天临睡前就用开水泡着,米是嫩黄的小米,从袋子里挖出来到在簸箕里细细的挑捡。一群小鸡围着她打转,一边忙碌的啄着米粒一边叫唤,简直像一伙小强盗,阳光照着奶奶爬满皱纹的脸,小鸡毛绒绒的在脚边钻来钻去,门前山沟里传来鸟叫声,分外青脆,烟囱里冒出小米粥和木柴的香味。
  
  牛已经拉出去栓在树下了。对着朝阳,一咧嘴笑了,清晨开始了。
  
  童年,像只淘气的小狗,也像只彩色的蝴蝶。淘气的过分,飞舞的随意。
  
  添水做饭,清凉的水生洗刷了整个清晨。我坐在灶火里往灶下添柴,拉动风箱。“呼——吧嗒,呼——吧嗒。”风箱发出卖力的喘气声。
  
  奶奶说“牛娃,你大***打小就走了,你想不想。”说着憎恨的骂起来“这个没心肺的,我娃可怜的,打小爸妈就不在身边,你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他望着窗户发呆,久了又说。“你爸自小就没吃穿过啥好的,年纪轻轻,生下你的头几年后就走了,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道受苦了没有,吃穿好了没有,小的时候可调皮了。”
  
  我抬起头来说:“想。”我听出来她的想念了,又说:
  
  “我娃啥时候长大呀!啥时候懂事了,娶个媳妇,到时候怕只听媳妇的,不理我这个老太婆了。”
  
  “谁说的?”
  
  “那万一娶个媳妇不要我老婆子呢。”
  
  “她敢,不要我就打她。”说着举起了手掌。
  
  这时奶奶就过来把我搂在怀里,“我娃嘴真甜,知道疼她奶。娶个媳妇千万不敢打呢,现在的媳妇娇贵着呢,你打了,人家回娘家,就不和你过活了。”
  
  我等着眸子不服气的说:“不过就不过,我和奶奶过。”
  
  “可奶奶要走的呀。”
  
  “去那里?”我有些不依不饶。
  
  “人死了之后总要死的呀!将来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我一急,想到奶奶要离开我,心里酸酸的,突然就哭了。
  
  “我不要你死。”
  
  “好好好,奶不死,奶和牛娃在一起。”
  
  ……
  
  …………
  
  阳光照的我周身热热的,豌豆的藤攀附着篱笆生长,新生的嫩芽像是一只婴儿的手,我伸出手将那只藤轻轻的绕在篱笆上,在这只新手附近开出一朵淡淡的小花,幽蓝幽蓝的,似乎像一个谜。我突然发问,我也不是像绕着生活的篱笆成长起来了吗?离开和回来,坎坷与道路,思想与面容不就正像这只不断攀着篱笆生长的豌豆疼吗。我概知道人生是怎么回事了,也终于可以正视人的死去轮回,世道就是一盘棋,谁也不能违反规则,赢了,就胜利了。
  
  二
  
  秋季是从一场雾开始的。
  
  同样,该包含着白桦林与婆说的阳光,在村庄的尾端是一片高大的核桃林。
  
  奶奶背着背篓,从很陡的山坡上下来。那时,她还能走,背着背篓,拿着竹耙。我就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从山坡上往下去。
  
  整座山都黄了,黄的平心静气。这是天然的胸怀,安然到死都慈祥的没有起伏,这仿佛不是生命。奶奶还是走的有些颤,有些气喘吁吁。白桦林的叶子全都黄了,捡起一片叶子比我儿时的手掌大出很多。奶奶靠着桦树卸下背篓开始清扫地上的落叶。
  
  农人已经开始储存冬天烧炕的燃料了。麦子注定是粮食,麦杆也是,只不过麦子是人的粮食,麦秆是牲口的粮食,我们那里几乎都是山地,仍处于靠天吃饭的尴尬局面中,累糙了的人们对天充满敬畏,从小大人们就教导孩子千万不可以指着天叫骂,那时丧尽天良的事情,天是极公平的,骂天会受到天谴。下雨的日子长辈们的话分外严肃,因为一句骂人的话都将带给他们无限的灾害,骂人天是听的见的,于是就会有雷劈下来。劈就专劈骂脏话的人,骂脏话是一种极没教养的举动。人们这样敬畏天,但是该不下雨的时候仍然不会下雨,雷倒是常打,没听说过那个脏话连篇的人被劈死了。那时人们常常收成不好,吃的紧张,来年牛还要在山田里拉着雪白的梨花耕种,虐待牲口,就是虐待一家子。人吃不饱,牛却不可喂不好。麦秆几乎都粉成了草料,添在干草里喂牛了。
  
  我坐在白桦树下的落叶上,看着奶奶扫落叶,哗-哗-哗的声响在山腰上荡漾。我已经知道捡了落叶往上面拓图案了,叶子的脉络清晰,我就顺着那些脉络将一支支叶子撕扯出图案来。奶奶扫上半会会叫“牛娃,你给咱照书上踏上几脚,看树上的叶子落不落。”我立即从地上做起来,鼓足了劲往树腰上踏。树长的高大的纹丝不,一脚踏上去,几片枯黄的叶子无精打采的从书上打着旋落下来。
  
  “娃瘦的没力气,我来。”说着奶奶照着树腰踏过去。叶子纷纷落下来,于是听得到哗哗哗的扫叶子之外,又听到,咜咜咜的声响。我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些面黄肌瘦,可是我就不知道。我重新又坐在那些落叶上,抬头的瞬间,一束阳光从枯黄的树叶之间跌落下来,像是泛着泡沫的水,亮闪闪的。
  
  装满背篓,上山的时候奶奶每走几步路就要喘气,我太小,除了扫把,我帮不上忙。雾气已经上到山顶上去了。
  
  三
  
  我要去上学了。
  
  我没想到路那么远,坐着车要在山弯上绕啊绕,转啊转,转的我都不记得地方了,在一个黄昏到达了一座灯火璀璨的城市,我从来没有想到,也从来没出现在想象里的城市,我以为父母住在海边,屋子的后面就是海。可是这灯光,这马路,这车声,在一瞬间将我的思想湮灭,呛的我喘不过起来。
  
  那一年有两首歌。一手歌叫做《祝你平安》一手叫做《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
  
  奶奶一直把我送到了小桥子沟湾。他颤颤巍巍的跟在不近不远的地方,默默的相跟着,推着车子的爷爷说:“你回去吧!有我在哩!。”
  
  “我再送送”。
  
  我坐在车上招手,我把世界想的太小,我以为我可以回来。父亲不就在山的后面吗?我想奶奶的时候就乘父亲不注意翻山回来。奶奶安慰我,去了一定要听父母的话,听说城里头骗子多,拐卖小孩子的人多。要不听话就给卖了。我一一答应了。
  
  车子走出一千米奶奶还是跟在后面,不吭声的看着我。
  
  我喊,奶奶,你回去吧!我会回来看你的。
  
  他说哦哦,车子一走又默默的跟上来了。乡间的土路弯弯曲曲,油菜籽花竞相绽放,那么长那么弯的路上走着一个人,村里的人出来了,站在门口。
  
  “志强要走了呀,记得回来看你奶奶呀!”不断的有人嘱咐。
  
  车子推过了小桥子沟湾,已经可以看见我们那个村庄像悬在山头的梅李,安静而又祥和。
  
  “回去吧!有我在呢!”爷爷说。
  
  “烙的饼子拿了吧!水拿了吧!药拿了吧!到了县上给娃买些吃的,在车上吃。”
  
  “知道了,你回去吧!”爷爷说。
  
  这次奶奶再没有跟来。绕过沟湾,奶奶就站在山口上,扶着树,黄色的夕阳照的她的头发发白,乱成一片。我突然蹦下车子,喊着,奶奶你回去,危险,奶奶,你回去。她的身躯几乎在那刻跌下山崖去。我哭了,哭着离开了。
  
  奶奶喊:去了好好听你父母话。
  
  在我的记忆里保持着凝望的眼神,憔悴的佝偻的身姿,还有白的心酸的头发,一直到消失。直到我知道回不去,一隔就是十余年,泪水穿了肠。
  
  我不知道奶奶在山口站了多久,有多么想我,那些年我时常听那首《祝你平安》和《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爷爷回到故乡说奶奶想我,在屋檐下不说话一坐就是数个钟头,在电话这段听见奶奶的声音泪水沾湿成一片。
  
  奶奶:祝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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