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与“类人猿”
时间:2010-06-26 00:29来源:故事中国网 作者:陈志国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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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今儿个,咱们算是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抠出个奇怪的人(仁)儿! 在本市南阳路伏牛巷的交叉口,有一个摆字画摊儿的老头儿,看上去有六七十岁,胡子拉碴,邋里邋遢,浑身上下都是墨渍颜料点儿,但他却腰板挺直,耳聪目明。你看他一
俗话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今儿个,咱们算是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抠出个奇怪的人(仁)儿!
在本市南阳路伏牛巷的交叉口,有一个摆字画摊儿的老头儿,看上去有六七十岁,胡子拉碴,邋里邋遢,浑身上下都是墨渍颜料点儿,但他却腰板挺直,耳聪目明。你看他一边收拾搞营生的家伙什儿,一遍唱道:
天不管来地不收,阎王是俺孩他二舅舅。
他看到摊儿前稀稀拉拉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嗓音又提高了八度:
南京收了南京走,南京不收咱北京投。
南京北京都不收,咱黄河两岸度春秋。
......
这伏牛巷一带是城乡结合部,外来人口、流动人口密集。玩把戏儿的、耍猴儿的、摊煎饼的、卖凉皮儿的,三教九流、七行八作租房混日子,彼此不相往来。但大家都证件齐全,但唯独这老头儿一证没一证,甚至连身份证也没有。为此,派出所、居委会、工商税务、城管队伍等等,带各种大盖帽、穿各色制服、佩各样袖章的人员没少来光顾。但最后大家对这个没跟没底、没名没姓、奇奇怪怪、神神经经的老头都没辙儿。要钱没有,要证没有,要物,摊位上是不值钱的纸笔,廉租房里最值钱的是一双被子。也有少数会变通的大盖帽儿,顺手牵羊拿走一幅字画儿,老头子也乐呵呵的,大家相安无事。
闲言道罢,咱书归正传。说到老头儿的奇,奇就奇在书画上。先说画,大都是老头儿在廉租房里画好,拿到摊儿上叫卖,那山山水水、花花草草、枝枝叶叶、竹竹石石颇得大画家李可染老先生的真传。再说字,老先生行草隶篆,样样精通。特别是行书、草书更是独具一格。他模仿毛体的《沁园春•雪》,不管是条幅、横幅都是当街操作,笔走龙蛇、一挥而就。那雄贯千古的气势,可真有毛泽东老人家的神韵!如果毛主席在纪念堂有知,一定会伸出大拇指夸到:“写得好么,不是小好,也不是中好,而是大好!”可老头儿的书画最大的卖点还是山水画中堂,中间是模仿李可染的山水画,两边是模仿启功行书的条幅:
开卷神游千载上卷簾心在万山中
那行书如行云流水,笔透纸背。行家点评,颇有启功老先生的风骨。模仿了就模仿了,可老头儿还不依不饶,在落款处还人模狗样地再题上“启功”二字;这还不算,他又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掏出印章,大模大样地在落款处盖上“启功印”的篆体印章。那红红的印章立马给整个山水字画中堂增添了些精气神儿。这也给我们这些囊中羞涩又爱附庸风雅的平头百姓带来了实惠。你想想,花钱不多找个乐儿,何乐而不为?在客厅里挂上名家的墨宝,立马给客厅减少了俗气儿,给主人增添了些品味儿。好在启功老先生也忙,根本无暇与小人物计较,打一场侵权官司。更奇的是老头儿从不侃价,习惯性地唱道:
三八二十三人人说我憨
四九三十五我是二百五
意思是如果是三幅中堂,也就收23元,四幅就收35元,大家哈哈一笑,成交!
常言道:墙无百日不透风。日子一久,人们对老头儿的底细也略知一二。原来,老先生原名叫任远,原是某大学美术系的高材生,上大学时和音乐系的申芸情投意合,心心相印。这申芸不仅人长的赛过西施、盖过貂蝉,有东方美女之称,而且能歌善舞,别具一格。二人本来就是小老乡,又都是本校的校花、帅哥,自然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在校期间自然是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不料一场大地震,震散了鸳鸯。当任远被人们从死人堆里救活时,得知申芸已在地震中死亡,顿时万念俱灰,从此漂泊天涯。这一点从任远廉租房四面墙壁上的申芸画像可以看得出来。他把申芸生前在各种演出场合的美丽瞬间画了出来,那一幅幅美女图下大多题款为“神韵”二字,只有一幅题为《唱支山歌给党听》画面上的申芸村姑打扮:一条大辫子,两只大眼睛,眼睛里满含泪珠,仿佛正在如泣如诉吟唱“……党的光辉照我心。”人们据此传开了:说任远是标准的相思病后遗症,夜梦呓儿神经病。
花开两朵,咱再表一枝:话说本市音乐学院声乐系教授罗娟是本市出名的大美人儿兼明星歌唱家,多次在中央电视台及省市获奖。说也奇怪,人们发现任远画的美女神韵图竟和罗娟极其神似!大明星听说后将信将疑,她想不到在穷街陋巷下里巴人中间也有自己的崇拜者。感动之余,她决定降尊屈贵去访问自己的粉丝。
一天,细雨蒙蒙,老头儿无法出摊,正在廉租房里看看墙壁上的美女神韵图发呆。突然,只听见“嘀嘀”的轿车喇叭声,一辆尼桑“吱——”的一声停在了门外。随着一阵高跟鞋“笃笃”作响,随着一阵兰麝飘香,大美女进了廉租房。人们听说大明星驾临了伏牛巷,纷纷前来看热闹。
罗娟原想着自己的粉丝是一个毛头小伙儿追星族,没想到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待到老头儿转过身,罗娟又吃了一惊:只见,老头儿乱蓬蓬的头发向下垂着,黑胡胡的胡子连着鬓角,头发胡子掩盖得脸有巴掌大一块,满脸灰尘好像“文化大革命”以后就没有洗过。歌唱家鼻子皱了一下,没有搭理老头儿。她仔细端详着墙上的美女神韵图,俨然是自己的“剧照”、“写真”。她心里有一种热乎乎、麻酥酥的感觉。她眼不离画儿,就像得胜的大将军在漫不经心地询问自己的俘虏:
“你经常看我的演出?”
“哦……”
“你喜欢我那些节目?”
“哦……”
大明星一听不对劲儿,转过身来,吓了一大跳:原来老头儿眼光也直了、眼珠子也磁了、嘴巴也张成了“O”字型定住了。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不由己往后退去,过门坎差点跌了一跤。老头儿把双手伸向歌唱家,歌唱家尖叫一声,顿时花容失色,顾不得身份,慌急失火地奔向小轿车。只听“嘀嘀”几声喇叭响,“尼桑”屁股冒烟上了南阳路。歌唱家做梦也不会想到,可怜的老头儿连电视机也没有,更不知道剧院门口朝那边儿,做梦也不会看过她演出。
廉租房内一片笑声,有几个嘎小子还在起哄架秧子:“你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哩!”“任远、人猿、类人猿,你这叫类人猿要配七仙女,董永该下岗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可怜的老头儿一言不发,只是呆呆望着小汽车远去的方向。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2008年5月。四川大地震发生后,任远反应特快,在字画摊上摆了一个纸箱子,上写着“赈灾义卖”四个大字。有人说起了风凉话:“现在啥事儿都兴跟风哩,干脆修鞋哩改成“义掌”、买饼哩改成“义贴”算求了!”不管人们咋议论,老头儿总是一言不发,专心致志写自己的字、签启功的名、盖大师的章。但他坚持不数钱,让买主随意丢进义卖箱里。不管真义卖假义卖,总算物有所值,生意倒也红火。
五月底,市里举办大型赈灾晚会。会上充溢着群情激昂,众志成城的气氛。市里四大金刚企业天荣集团、天华集团、天富集团、天贵集团各捐款40万元。主持人请赵、钱、孙、李四位老总闪亮登场,四位老总西装革履、容光焕发,依次登台,他们有的向群众微笑点头,有的向观众招手致意,都颇有领袖风范。接着主持人宣布:“自由职业者任远捐款50万元,现在请任远先生上台,有请!”全场掌声雷动,热浪滚滚,赵、钱、孙、李四位老总大概感到有点热,不住地擦汗。大家猜想:任远是谁?八成是归国华侨、港商台商。
任远上台了,咦,这不是南阳路买字画的老头儿吗?他新理了发、刮了胡子,看起来年轻了至少二十岁。穿了一身不知是从哪儿借来的西服皱皱巴巴、松松垮垮地很不合身。大概很不习惯这样的阵仗,他不住地向观众弯腰躬脊、抱拳作揖,一付猴儿相。
按照惯例,应有捐款最多的主儿发言,歌唱家罗娟教授也捐了50万元,但她正在后台准备演出,发言的重任就落在了任远身上。他清了清嗓子,吹了吹话筒,只说了一句话:“我是唐山人,当年是别人从乱石缝中把我抠了出来的,谢谢大家,谢谢大家!”(鞠躬)空气静止了几秒钟,全场又爆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演出开始了,整个晚会群情振奋、高潮迭起。最后的压轴戏是歌唱家罗娟教授的《唱支山歌给党听》只见罗教授一身村姑打扮,一条大辫子,两只大眼睛,清丽脱俗,光彩照人。她的演唱声情并茂、余音绕梁。观众无不唏嘘动容。不时有粉丝到台上献花。谢幕时,掌声足足响了5分钟,可就在这5分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任远这个可怜的家伙不值什么时候溜到台上,他一步一步地接近了美女,呃,难道这家伙也想过一把粉丝的瘾?手里为什么没有鲜花?谁料他一把抓住了罗娟的手,嘴里呼唤些什么谁也听不清。
全场炸开了锅儿:“这老家伙疯了。疯了!”“快把他揪下来,工作人员是吃干饭的?快打110,找警察、警察!”“这就叫戴着礼帽去日驴,先排场,后丢人!”
眼看局面失控的当口儿,更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罗娟一把抱住了任远,两人拥抱在了一起!
人们在惊愕之余,罗娟泪光闪闪对着麦克风说:“同志们,我原名叫申芸,也是党和人民救出来的唐山孤儿。罗娟是投靠舅舅家重新起的名字,这是我大学时期的男朋友!”
台下又爆发出了经久不息雷鸣般的掌声,人们至今才明白歌唱家终身未嫁的原由。正是:
生死不弃是冤家,
卅年枯枝开了花。
人间贵有真情在,
芳草离离遍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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