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恋歌
他发觉这个俏皮的精灵越来越喜欢捉弄他了
有时候,她会在窗上写下「傻瓜」两个字
有时候,她会隔着窗向他做鬼脸
有时候,她会隔着窗向他挥着小拳头.他也会配合着装出受伤的样子
可每次他开窗去抓住她的时候
她就会逃跑
可她越要躲着他
他就越想抓住她
有一次
他在窗上画下一颗心
她看着
脸一下子绯红了
一转身
又不见
.他抿唇
笑着如此可爱的她
她就像一首旷世的歌
深深地吸引着他
吸引着他,去追逐她.
这天夜里
他带上了小提琴
站在礁石上
但没有拉小提琴
听着海风与海浪轻唱着迷离的梦
也等待着她的出现
「今天怎么听不到音乐了呢?」
轻灵的声音中略带失望
她坐在了离他不远的一块礁石上
他笑着
不由自主地
伸手去抚|摸着她的头发
这次,她没逃了
他看着她,瞳里流动着深邃的柔光
她定定地看着他，像一只乖巧的猫
他温暖的手抚|摸着她柔滑的发丝
「我的心是一片浅浅的海.你愿是这片海里幸福游翔的小鱼吗?」
海水,安静地起伏着
他所不知道的是
她是一条人鱼
〈Ⅵ〉离歌
「我需要一双腿,人类的腿」
她笑着
真诚而又坚定地对面前这位黑袍女人说到
这个黑袍女人是海巫
黑袍的帽子遮住了她大部分脸
只能看见她直挺的鼻,红润的唇,和尖削的下巴
「怎么了,想跟你的心上人在一起吗?」
海巫似笑非笑
小鱼低头,没有回答
在等待海巫的应允
看着海巫似乎在想些什么
而她的唇微微一勾
「好啊」她悠然地说到
一听到这
小鱼欣喜万分
要知道
要求海巫做事,是很困难的
因为海巫会提出很苛刻的条件
「不过」海巫微笑着
小鱼屏住了呼吸
海巫该不会要提出条件了吧?
「你先要帮我打扫那个无人的宫殿一个月」
小鱼松了口气,庆幸条件不会太苛刻
「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海巫伏到小鱼的耳边
「听说,人鱼的心,晶莹剔透,纯洁无瑕」
说着
嘴角扬起不可思议的微笑
轻声说到：
「如果,你得不到他完整的一颗心,那么,我就把你的心给剜出来」
小鱼坚信
海巫一定是拿不到她的心了
因为
他会给她一颗完整的心
她会他这片浅海里幸福游翔的小鱼
只要
一个月的时间
他日夜拉奏着小提琴
日夜等待着她的出现
等待的日子
是那么的艰苦难熬
没有了她
他快疯了
他的心
快成一片凄怆的荒芜了
想念她的气息
渗透了每一个空气分子
没有了她,他快窒息了
一天清晨
他面朝着大海
拉奏着他的小提琴
日光苍白,空气苍凉
空气里没有你的呼吸
它什么都不是
心里悲痛着
就这样
一曲罢后
顿感恍似有人站在他背后许久
是一个穿着白色吊带裙的长发女子
「你怎么了」
她问到
笑容里夹带疑惑与担心
看着失魂落魄的他
「没事」
他轻轻地，摇着头
白色的沙滩上
他们坐在一起
聊了好久
女子眼睛明亮似月,唇如胭脂
柔情似水,妩|媚动人
当大家都沉寂不语的时候
他发现,她的肩带滑下来了
他抬头看着她
她柔情地笑着
撩|拨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他似乎是不由自主地
用琴弓小心地撩|起她滑落的肩带,回到原处
她看着
笑了
笑得那么妩|媚
撩|拨着她的长发
向他问到：
「我可以跟你学小提琴吗?」
他怔了一小会儿
然后点点头
她笑了,再问：
「那,这附近有宾馆吗?」
〈Ⅶ〉悲歌
一个月后
小鱼从海里回来了
鱼尾变成了人腿
怀着欣喜的心情
她走向了小屋的窗前
想象着他见到她时那惊讶的样子
俏丽的脸庞甜美地笑着
就如一颗精致的糖果
他站在窗前
目无神彩
衣着有几许颓废
看着如此的他
她的脸顿然漫上几分愁绪
她静静地站到他面前
静静地看着他
小心翼翼地
轻声说了一句：
「小鱼,回来了」
海风吹着他白色的衬衫
许久,他慢慢地回过神来
僵硬地伸出了手
生硬地
抚|摸着她的头发
却
什么话也没说
本是甜美的笑
一下子变得生疏苦涩
本是欣喜雀跃的心
一下子变得空洞安静
一种陌生的宁静
开始啃噬他们间每一厘的空气.
海浪
安静地渐退渐进
午夜
灰蓝昏暗的小屋里
隐约传来细微的声响
瓶子碰撞的清脆声音
打火机翻盖的声音
他背靠着墙
纯白的烟雾从他唇里袅绕而出
橘红的烟火.那么耀眼
却掩盖不了它们的弱小与无助
她就站在他所看不见的一旁
静静地看着
烟气,酒气,充斥着小屋
与寂静一起
混凝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混浊
他从不喝酒,也从不吸烟的
记忆中的他
是那么的清新自然,温和亲切
而现在的他
却陌生得让她不敢靠近
她只想问
这一个月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静静地
看着这样的他
静静地
等待着他两指间的烟火熄灭殆尽
她走到他面前
蹲下来
看着他迷离的双眼
苍白的月光微弱的铺在他脸上.泪痕
清晰而冰冷
她哑然心痛
小心地
伸手向他脸上抚去
可是
她的指尖还没触碰到他的脸
就被他猛地拥入怀中
她还没反应过来
耳边传来他颤抖而无助的声音
「明媚」.
这一瞬
这个陌生的名字就像一页锋利轻|薄的刀片
划开了她的心脏
在他的怀里
惘然的双瞳
微弱的声线
轻轻自喃到
明媚,是谁
一连好几夜
在酒瓶碰撞声中
在烟雾袅绕中
她清晰地
听见他重复着那个名字
明媚.明媚.
这一清晨
她站在他的案前
安静的躺在案上的小提琴
像一只被主人遗忘的兽
凌乱而散落的琴谱
她发现了一张格外显眼的纸张
上面
是一行行音符和词
是他亲手写上的
她捧在手上
仔细看了起来
「不愿呼吸,没有你的空气
不要这颗,没有你的行星
谁也无法代替
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爱你之极
不愿看着你离去
说好的一辈子呢?
明媚,明媚
你是我心中的明媚
．．．」
读到这里
她的抽泣声已经让她读不下去了
「爱」
这个灼热的字眼.却与她无关
每一个温情的文字
都与她无关
「明媚」
这两个字
像刺青一样
深深地刻进她心里
隐隐刺痛
原来
在你的心里
藏着一首与我无关的歌
〈Ⅷ〉祭歌
这一夜
他又喝醉
.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拿着被子
小心地盖在他身上
看着如此颓靡的他
神魂两散的他
她不由得心痛
不经意间
她看到了他怀中紧抱着一个相架
像抱着最心爱的宝物
一种不安的预感
像冰融化般升腾
小心地
从他的怀抱中取出那个相架
看着那相片
她顿觉身体一阵麻痹的冰冷
无望.无助
相片上
是一对幸福依偎的男女
他抱着她
如获至宝
笑容里有着无限的柔情
她的怀里
还抱着他心爱的小提琴
她的眼睛明亮似月,唇如胭脂
乌黑的长发,白色的吊带连衣裙
还有颈上那条白亮的珍珠项链
如此明|艳动人的女子啊
原来，她就是明媚
这张照片
就像一块烧红的铁
深深地烙进她的脑海里，她的心里
那么鲜红,那么滚烫,那么难受
炽热的眼泪.冰凉的双手
明媚
她就像一株毒药
深深地植入你心里
占领了我,原有的位置
一场暴风雨来了
天幕被乌云一层层地笼罩着
雨点像箭一样
重重地向大海俯冲
昔日平静的大海
翻起了巨浪
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向着陆地咆啸
巨浪冲击着岸边的礁石
激起庞大的水幕
而他
却站在这狂风暴雨中
忘我地拉奏着小提琴
风雨打湿了他全身
巨浪在他面前张牙
雷电在上空横行
他却依旧忘情地拉奏着《魔鬼的颤音》
神魂仿佛融入了哀伤的琴声中
犹如一曲绝望的安魂弥撒
她站在屋檐下
远远地看着他
这个陌生得可怕的他
这是不是叫堕落?
而你
因明媚而堕落
是不是?
你不是说
你的心
是一片浅浅的海
我会是这片海里幸福游翔的小鱼
而今
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你的心却被一种叫「明媚」的病毒入侵了
这仿佛是一场无休止的流放
你残忍地
将我放逐到你心的国土的千里之外
一声惊雷
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神
她看见了一幕让她心跳快停止的画面
小提琴从他肩上重重卸落
一幕高高的巨浪湮没了他的背影
浪退后
却已不见他了
「不要——」
她几乎是声撕力竭地喊了出来
他寻短见
.顾不上风雨
跑了出去
站在了礁石上
看着波澜汹涌的海面
接着
便毫无思索地
跳入海里
去救他.冰冷的海水像庞大的猛兽
刨蚀着她每一个知觉
几经辛苦
把他沉重的身体拉上了岸
几乎竭力地
把他拉到了屋檐底下
抱着他,唤着他
他的双眼依然紧闭着
全身湿透
脸上分不清是雨水,海水,还是泪水
无法言喻的颓靡
是因为明媚,对不对
我为你,心痛不已
你为她,生不如死
她就像一根明晃晃的刺
横亘在你我之间
一端抵住了你
另一端抵住了我
抵在了各自的胸口上
那个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彼此靠近吧
那就把各自的心给刺破吧
一种宁静的沉默凝固了伤痛
猛地
怀里的他一下子紧抱着她
一时反应不过来
便在耳边听见他细语呢喃
两颗温热的心就这么紧贴着.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他似乎迷糊着
说过什么?
「三个字」
说得，那么温情
什么三个字?
他有根她说过吗?
她疑惑着
「三个字,一辈子,一辈子啊」
坚定中带着无望
这是承诺吗?
是山盟海誓吗?
只不过三个字
却深深地震撼着她的心弦
「明媚」
最后
他轻轻地说到
语气里有着无尽的温柔
他轻唤着这个名字
轻柔之极
却是给予她最深重最沉重的致命一击
一种死寂的宁静
像尘埃似的混浊开来
如有一个毫无血性的军队
疯狂攻陷着她的理智
她的心,
疼痛到窒息
就像有一只狰狞的兽在伸着铁骨铮狰的魔爪
在刨挖着她的心脏
痛到哑然失声
怎么
连最后的温柔都不给我
原来，你的天长地久，与我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