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楠跟我同岁,女,肤白,眼睛大,瓜子脸,身材高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标准的美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虽然已经初二的半大小伙子了,但那时还没注意到这点儿。我的关注重点在,新楠也喜欢看课本和教辅资料之外的文学类杂书,并且,不管是说起来,还是写起作文来,头头是道。 我,也是这样。 于是,我就很喜欢往她跟前凑。只要她同桌不在,我就会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上。上世纪90年代,除了必考课目外,其他课程是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大多沦为自习或自由活动。课堂间隙,最大的活动,就是一群学生浩浩荡荡地上厕所。 我非常讨厌一大帮人在一起上厕所,尤其还边上边高声谈笑。我一直觉得这样很粗鄙,是野蛮人和野兽的作为。而且,人野蛮人和野兽,上厕所时,也没有这样的作为。 我总认为,做任何事情,都要专心,哪怕是拉屎撒尿、聊天闲扯。 我就错开,一下课,大家就急忙往厕所跑的这个时间段。我心底里总是想,“晚下一分钟,会憋死拉裤子里啊。”课间十分,上五分钟,厕所人满为患,下五分钟,厕所就人烟稀少了。 我下五分钟去,新楠也下五分钟去。哦,对了,她是女厕。这上五分钟,往往就是我们高谈阔论,交流最新看的书、最新时政消息,还是互相看近一周刚写的作文作业的时刻。 我们赶上了好时候,但也赶上了作业一大堆,并且需要自己独立完成的时候。 每周五下午四点,就下课放学了。再回来,就是周一一大早6点的出早操了。完整的真正的双休。但作业很多,语文、数学(当时分为代数、几何两门课)、英语、化学、物理、政治,其他像历史、地理等中考并不考,基本没有作业。额外还有一个体育作业,就是练跳绳,一分钟跳160下,能得满分。体育总分为30分,计入中考成绩,所以也很重要。 中考那年,考了三项,第一项就是跳绳,第二项是立定跳远(2.46米以上满分),还有1000米跑(女生800米),记忆中是跑进3分40秒为满分。 新楠家其实跟我们家不是一个村的,骑自行车需要大概15分钟到达的样子。 每个周六和周日的白天,我都去新楠家,找新楠一起写作业,难题随时可以研究解决。早饭后去,午饭前归;午饭后去,晚饭前归。新楠的母亲曾几次留我吃饭,我说,“我是来写作业的,不吃饭。”就走了。 后来,这成了习惯。双方没有再谦让。 有几次,新楠的父亲或者母亲,走进新楠的房间来,看我们。看着我们写了十几分钟的作业,以及共同解代数和几何题的场景,看了会儿,就出去了。 我没有在意。新楠也没有在意。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现在想起来,确实很亲热的样子。如果我们两个人,再分别大个两三岁。可能真要被人误认为是情侣在一起以“写作业为名”而“打情骂俏”。现在说,就叫秀恩爱了。 直到有一天,我推新楠家门的时候。新楠父亲,一个个子180高,看上去斯文,但脸膛红,有络腮胡子的家住农村的知识份子型汉子,把门在里边用胳臂顶住了,只留开半边门。 新楠父亲笑着问我,“来找新楠一起写作业啊?” 我也笑着说,“是啊。我们的兴趣比较一致,偏课情况互补,一起写作业,都很轻松。很多不会的,互相就会了。” 新楠父亲继续笑,“我还是觉得,你们互相……独立……自个……的在家写作业比较好。”他这句话说的很慢,咬字很重。 不等我回答,又继续说,“你们都大了,都初二了。成天在一起,难免接触……” 后边的话,不等他说。我心底就明白了,我的脸肯定红了。因为在学校里,尤其是小学的时候,骂一个人最恨的方式,无疑于就是造他的谣,说他和另外一个她搞上了(即交男女朋友)。 我好像嗫喏地说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就推着自行车,踏上了返程,回自己的村子,自己的家。 搞的好像,我跟新楠真的搞上了对象一样。而实际上,我们两个,就是一起写作业,说的来,有共同的兴趣,就是一志同道合的朋友而已。 后来,我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双休放假,都不再去找新楠,新楠也不再找我。新楠父亲,肯定预先找新楠谈过了。 本来是一对两小无猜,共同写作业的志同道合朋友,但新楠父亲误解为我们是公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对象,在穷尽各种监控和担心后,终于决定直接“拆散”我们这对“小情侣”。 他们“成功”了,再后来,我见到新楠,只是微笑着点个头,或者打个招呼,就一走而过。 2003年,我考入自己梦寐以求的山西省立第四师范中学;新楠上了自己心仪的高中,继续为大学梦而努力。中考的时候,体育三项,我都是满分,尤其是跳绳,一分钟跳了二百几十个,远远超过了满分的要求。 现在回头来看,那时候,被认为是爱情或者搞对象、早恋的那些青春时的少男少女,所谓的爱情,大抵都是我和新楠这样的说得来和志同道合。 而过分担心的父亲,直接找谈话,威胁分手、中断交往。不是真把两个人凑一块儿了,就是硬生生破坏了一份本来纯真的友谊。 父母们,青春里的爱情,大抵都是说得来和志同道合。擦亮你们那提防的眼,给少男少女们心底,多保留一份纯真和友谊。 (作者:董江波,网络作家、半壁江中文网创始人、天涯社区著名版主、专栏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孤男寡女》《守候是我能给你最好的爱》,诗集《春花秋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