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美丽的凤凰乡是乌蒙山地区个典型的彝乡,古朴的寨子镶嵌在大山的深处,显得有些静谧,像一个个闺中待嫁的姑娘。自包产到户那会儿起,天空里雀鸟的欢叫替代了羊角和哨子的嘶鸣,那浩浩荡荡的大集体劳动场面在没几年的功夫里,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记忆。你看那近处的水田远处的旱地,那三三两两的人们在自由地劳作着,不时还有几声笑语传出。初夏的黔西北,葱绿的田野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叮铃铃--”凤凰乡政府办公室内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正在看报的阿侯汝卡乡长拾起话筒:“喂,我是凤凰乡。您是?哦,王主任好!借给我们一个研究生?好啊,请王主任放心!哦,王主任啊,还有那个修路的问题怎么样了?嗯,好的,谢谢领导的关心!”看得出来,这个电话让阿侯汝卡很兴奋。 在分道往凤凰乡的国道路口,一辆大客车“嘎--”的一声停了下来,接着下来了位提着背包的姑娘。五月天的中午,高蓝的天空里挂着红辣的太阳,从车上下来的姑娘把背包放在一块草地上,然后在背包上轻轻坐了下来。这姑娘身材高挑,白皙的瓜子脸配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阳光把姑娘的脸染得红扑扑的。姑娘的穿着大方却又不失随和,一件微微泛白的水红色的衬衫套着一条半新的咖啡色长裤,脚下是一双米黄色的登山鞋。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姑娘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里有些偏西的太阳,接着伸手理了理背后的长发,她的目光静静的转向了去凤凰乡的马路的尽头。 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凤凰乡方向的马路尽头传来了“突突”的拖拉机声音,没一会儿拖拉机来到岔路口并停了下来。这是一台红星牌盘式拖拉机,拖拉机还没有完全停稳,从驾驶员座后的座位上跳下来一位壮实的青年男子。只见他乌黑的短发有些微卷,稍黑的脸上是一双不大却炯炯有神的眼睛,特别是他那高挺的鼻子,叫人怎么看怎么帅。青年男子径自走到姑娘面前伸出了手:“你是去我们凤凰乡的白莲吗?” 姑娘站了起来,漂亮的脸蛋闪过一丝诧异:“我是白莲,你是?” “呵呵,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啊!我是凤凰乡的,我叫阿侯汝卡,你就叫我阿侯好了!”原来这坐着拖拉机来接人的年轻男子就是凤凰乡的乡长阿侯汝卡,他边和这个叫白莲的姑娘握手边连声道歉。 “原来是乡长啊!”姑娘惊喜地说道:“我在县里听领导们介绍过你,谢谢你来接我!” “你客气了,是我们这地方委屈你了!我一接到电话就过来的,这不都好半天了才到。呵呵,这里就是这个样子啊,山高路远的很艰苦,还望你不要嫌弃才好。”阿侯汝卡做出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接着帮白莲把背包提上车厢。“我们走吧。”阿侯汝卡接着说道。拖拉机在窄窄的山路上颠簸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泛着红光,天空的薄云被染的彤红。 不觉中,白莲来凤凰乡已月有余。凤凰乡尽管地处高原,然而其充足的光照和适中的雨水使得这里的苹果香甜脆爽,特别是这里的青苹果在黔西北一带很早以来就有着不菲的名气。自从阿侯汝卡当了乡长后,他无时不刻地想着要发展凤凰乡的苹果产业,他做梦也想要这里的苹果走出千里大山,使山里的乡亲们都过上幸福生活。这不,这个白莲被分来凤凰乡就是阿侯汝卡一直缠着县政府办的王主任的两件大事之一,另外一件大事是兴修凤凰乡至326国道的道路,阿侯汝卡知道要想一个地方走上富裕道路,那么道路的通畅是第一条件。 这段时间里,白莲已在凤凰乡的会议室举办了三期苹果果树管理培训班。此时的苹果树已经挂满青果,白莲就教给大家剪枝和疏果的技术,不过在培训班刚开始那天让白莲挺难堪的,山村里的人们缺乏科学管理的知识,习惯了“种在人收在天”的落后传统理念。那天,白莲正在黑板上边写画边讲解着疏果的技术,忽然有个叫阿侯鲁哆的五十多岁的老头,黑青着脸“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的说道:“教的啥子鬼名堂?栽果树不就是盼着结出果子来吗?这阿侯汝卡搞的哪门子道道?怎么请个嫩戳戳的女娃娃来这里胡说八道的,结出来的果子都不要了我们还要个屁?简直是瞎胡闹!我栽果树的时候很多人还没有出世呢!”说罢阿侯鲁哆老头“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学什么狗屁技术,大家还不如回家裹杆兰花烟抽实在!”随即推开桌子向外走去,嘴里还咕噜不止,另外几个老头也愤愤然地紧跟其后离去。 白莲呆呆地立在讲台上不知所措,要不是阿侯汝卡赶来的及时,也许白莲会气疯过去。阿侯鲁哆及几个老头刚迈出房门,迎头和阿侯汝卡撞了个满怀,看着几个老头异样的神情阿侯汝卡不解地问道:“鲁哆叔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哼,我正要找你呢!”阿侯鲁哆冷冷地看着阿侯汝卡一副气愤难平的模样。 “鲁哆叔找我干什么啊?”阿侯汝卡有些惊奇。 阿侯鲁哆冷冷地说道:“你不是说要我们来学习发家致富的技术吗?这姑娘娃娃教的什么技术啊?既然把果子都摘丢了那还栽果树干什么?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鲁哆叔到底说的什么啊?”阿侯汝卡这回是真的纳闷了。看着阿侯汝卡不解的样子,阿侯鲁哆把白莲教大家疏果的事和自己的想法何故脑儿地说了出来。鲁哆的话语未落,阿侯汝卡早已笑的不行,抬头看了一眼正依着门看着这边的白莲后说道:“我的好叔叔哟,原来您是说的这事!”接着阿侯汝卡耐心地把有关“疏果”的好处给阿侯鲁哆等几位老头又说了一遍。也许因为人们信任阿侯汝卡吧,经过一番说道几位老头又重新回到了坐位上,阿侯汝卡也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讲台上的白莲向阿侯汝卡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七月,南来的暖湿之风时渐地减弱,那细致的雨水却让人有春时的感觉。已临金秋时节,那一个个硕大的苹果挂在枝头,清风徐徐驶来,一阵阵果香扑鼻而来,直浸人的心脾,人们的脸上乐开了花。 初秋的夜晚有些闷热,几只蚊虫绕着马灯飞舞着,不时发出“嗡嗡”的声音,窗外的月光如练,阿侯汝卡披衣独坐窗前沉思着。不久前,阿侯汝卡在县里为凤凰乡争取到了一个选育苹果新品种的课题项目。任务接下来后,阿侯汝卡却开始了担心,仅凭白莲和乡农技站的那几个人够吗?阿侯汝卡的眉头时而皱着时而又舒展开来,他本来是想再向县政府办的王主任要求抽调几个技术员的,可王主任说已经抽不开人了,要阿侯汝卡自己想办法。其实阿侯汝卡也知道,县里是不好再抽调人出来了,毕竟需要技术人才的地方实在大多。 (二) 打开一包“朝阳桥”牌香烟掏出一颗点上,此刻的阿侯汝卡心里有些沉重,他知道这个项目分量不轻,前段时间县里分管农业科技的李副县长来检查工作时对凤凰乡工作的肯定,当李副县长看到诱人的苹果挂满枝头的喜人景象后,更是赞赏不已,当时李副县长就说县里正准备在苹果的发展上大做文章,有可能的话要研发具有市场竞争前景的新品种,李副县长勉励阿侯汝卡做好争取到课题项目的准备。汝卡明白李副县长的意思,毗邻的银盘乡也是个苹果出产地,听说目前刚上任的乡长也很想在苹果产业上有一番作为。汝卡暗自庆幸自己比邻居银盘乡早走了一步,这不,那个白莲姑娘今年唯一一个分到县里的大学生就被他抢了先借了过来,每当想到这里汝卡心里就乐滋滋的。阿侯汝卡心里也深深明白,要是这个项目搞好了,那么整个凤凰乡将会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全乡的两万多群众就会迈上幸福的康庄大道。一想到这里,汝卡的眼前便浮现出宽敞的乡村公路,红墙碧瓦的校舍,窗明几亮的民房…… “咚咚!”一阵敲门声把阿侯汝卡从沉思中惊醒,“谁呀?”阿侯汝卡扭头问道,随即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火。 “是我白莲呀!听不出来吗?”白莲在门外说道。 “原来是你们呀!”阿侯汝卡起身开门让白莲进来,随着进来的还有乡农技站的阿依姑娘。 “汝卡乡长架子好大哦,让人敲了半天门!”白莲笑道。 “可别冤枉好人哦,一听见你们来我不就起身开门了吗?”阿侯汝卡也笑了,随即拉了条长木凳给白莲和阿依坐下,笑道:“还是我们大技术员的步子金贵,都几个月了才第一次踏我的门槛!” “哈哈,你的阿依表妹说你的门槛高着呢!”白莲打趣道。 灯光下阿依的脸上挂着一丝勉强的笑容,阿侯汝卡似乎有些不自在,伸手掏烟接着摸出了打火机,随着打火机“嚓”的一声轻响,烟味和着微微的煤油味在马灯微黄的灯光下弥漫。 “我什么时候说的?!”阿依笑着用肩头在白莲的肩头蹴了一下,悄悄乜了汝卡一眼。 阿侯汝卡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心里却犯疑,这白莲怎么把这些事都摸清楚了?阿依是汝卡姑母家的的姑娘,打去年汝卡和女朋友退婚后,姑母本来是想要撮合他们俩的婚事,阿依也很高兴,但因为是近亲关系阿侯汝卡坚决不同意。为此姑母至今也不和阿侯汝卡说话,阿依也爱答不理的。 这一刻的阿侯汝卡脑海里翻卷着一桩往事,阿侯汝卡又想起了阿底阿妮,那个他已经退了婚的女朋友。阿侯汝卡和阿底阿妮是远房表兄妹,阿底阿妮家住营盘乡,和汝卡家却只有一沟之隔,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并一起考入省民族学院,山寨里的人都认定他们两个将来是一对,就是双方的父母也有这个想法。在刚包产到户那会儿,他俩是凤凰乡和营盘乡人们的骄傲,也是父母们教育子女的榜样。那个时候,双方的父母你来我往的那个勤劲,逢年过节时不是你家请来就是我家请去,就是在学校的他俩也是如胶似漆的。 在刚进大学校门的那段时间里他俩曾经有过约定,毕业后要一起回到家乡干一番事业,就为这个梦想,他俩在学校成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毕业的时候学校通知他俩说可以留校任教,在城市和山村的天枰上,阿底阿妮终于选择了留校。临回家前的那一晚,阿妮还苦苦哀求着,希望汝卡能回心转意和她一起留下来,而汝卡最终还是收拾起了回乡的行囊。那一夜,阿妮哭的好伤心;那一夜,汝卡的心流着血;也就是那一夜,阿侯汝卡的心变成了哀伤的诗行:今夜的你/撒下我寂寞的身影/记不得/你让我错过了多少风景/而就在今夜/你是否还会抚摸我的忧伤/哦,乌蒙山的月亮/我要怎样才能尽诉衷肠/当夜风拂过你的面颊/留下的/是一些冷漠的回响/哦,乌蒙山的月亮/是谁冰冷了你的天空/是谁孤独了我的心房/在这寂寞的夜晚/叫我一个人/在荒野间游荡/乌蒙山的月亮啊/我就要离开/你的柔情我不再幻想/你的美丽我不再留恋/那一曲为你谱写的情歌/从此的我不会再去吟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