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相识的第一面应该是在大一时的老乡会上,现在回想起来,在记忆里完全没有她的一点印象,也许是刚进学校,每天总有各种各样的新事物要填充进大脑,于是记忆就做出了本能的删减。
对她有记忆的起点应该是一次寒假或暑假(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从老家回学校的旅程中,同县的老乡们同坐着一列火车,我相邻的座位上便是她。一上车她就晕车,开始睡觉,但人很多拥护不堪,怎样睡都觉不舒服,最后只好我趴在桌子上睡,她趴在我的脊背上睡。当时也是第一次有女生与我有这样的肢体接触,脊背上暖暖的,软软的。只觉得这女孩挺特别的,大大咧咧,说话做事却又让人感觉舒服,仅此而已。第二次记忆则是过年从学校回老家的旅程,这个记忆比较深刻。那次回老家我没怎么讲究,只带了一套换洗衣服,和一个小挎包,想着这样就能轻轻松松挤火车回家去,不仅不会狼狈,而且会很潇洒。但我的如意算盘却被她彻底打碎了,见我就拿了一个小挎包,她就毫不客气地将她那又大又沉的行李箱扔给了我。是男人都爱面子,特别是在帮助女孩的事情上,更是毫不会吝惜体力,当然我也不例外,很男人地接下了这份差事。但她的行李箱确实很沉,在车上我常跟她打趣道:真想把你的箱子从那窗户口扔出去。她向我笑笑,说不完的感谢。到老家下火车时,她行李箱的提手终于不堪重负地被我提断了。
当然从老家坐火车返回学校时,搬运她那个沉重行李箱的艰巨任务,又“光荣”地落在了我的肩上,我则把我提着的一小包坐火车的吃食和一个水壶交给她看管,而最后的结果就是我把她的行李箱顺利地送到了学校,她则把我的那包没吃完的食品和水壶残忍地留在了粤海铁路海口站的火车上,说实话当时还真有些生气。那天红日西斜时到达的学校,我把她的行李箱送到她的宿舍门口,疲备的我们都已经没有更多言语,简单的告别后我便走了。第三次的记忆便是跟随老乡去她的宿舍,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上大学期间,几乎没去过女生宿舍,那次算是仅有的一次,她正在用桶洗脚,不得不说之后我在外面漂迫时用桶洗脚的习惯是受她的影响,她穿着睡衣接待了我们,自己也很大方地边洗泡着脚准备睡觉,边和我们聊着天。热水汽从桶中慢慢地升腾起来,因为是晚上,看不见她的脚,两条白晰光滑如象牙般的小腿从睡裙里伸出,延伸到桶里,并欢快地摆动着。与其说是她和我们聊天,不如说是她和我老乡的聊天,我在旁边一言未发,跟不熟悉的人我本就不愿多言,更别提是和一位女孩子,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大二,两校合并,她作为学校里文法学院的一分子,率先迁到了海口校区,而我则属于机电学院,留在了原校区。到那时,我也没有多在意,只觉得她,与很多要搬走的,又与我认识的人一样,会因为这次距离的变故,被我在记忆里慢慢地模糊,渐渐地尘封,直至最后淡忘掉。然而事与愿违,我们却在网络上不经意地聊起来。虚拟的网络是个奇怪的东西,天天见面但没什么话可说的不熟知的两人,在它上面却可以聊的火热,甚至熟络起来。网络上我们天南海北地聊着,聊她的事情,聊我的事情,也许是距离让我们都感到有一种安全感,所以相互都掏心掏肺地说着,最后都觉得彼此是对方最知心的朋友。
从她搬走之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她在海口,我在儋州,虽然同是一个县的人,同是一列火车,但因为出发地的不同,要统一订到同一列火车相近的座位却是困难,又由于我回家的时候,她可能留在学校,或者她回家的时候我却留在了学校,于是索性大家就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回到县里,又因为我在城关镇,她却在另外一个镇,相隔较远,且一到放假大家事都比较多,就联系不到一块。我们也就只能在网络上聊着彼此,通过网络我知道她曾经初恋的事情,因为他背叛了她,她选择了离开。之后那个他因为经常在她的空间里见到我,于是就加了我,祈求我做个好人,去说服她回到他的身边。我告诉了她,她说不可能了,被叛了就回不去了。她让我删了他,我就删了他。她的那份决绝让我既惊讶又佩服。
大三,我从学校肄业了。回到家里考驾照,考完驾照去杭州找工作,杭州待了八个月后又奔去北京,又从北京跑到广东,又从广东回到北京,在北京上班,山东、山西、河北、河南各地的出差,这四年的时间里,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俩像有一根隐形的线牵着。在这期间我和很多人都失去了联系,我不是一个爱主动联系的人,但一旦别人常常联系我,我就会特别感激,并记住她,然后也会学着去联系她。我是一个敏感且怕受伤害的小兽,对于外来的一切都保持着高度警惕,没事只喜欢躲在安全的洞穴里自己温暖自己,不愿意抛头露面主动地去关心别人,深怕得到任何伤害。然而若有人对我表现出了难得的善意,我便会快乐地奔出洞穴,加倍地回应于她。
所以每当过了很长时间,好像我俩的联系就快要中断的时候,或者她电话过来了,或者我电话过去了,或者她短信过来了,或者我消息过去了。这四年,我的生活经历的了太多太多事情,大多数都是令人灰心丧气的,少有令人惊喜的,而她就是这少之又少的惊喜中的一个。她陪我聊天解苦,为我追女孩出谋划策(虽然都是馊主意),她的声音,她的消息,她的头像,都如射穿北京雾霭天空的一缕阳光,令我心旷神怡。于是我开始跟她开玩笑说,要不我俩凑合凑合算了,反正你无夫我无妻。并说着那个“若30岁时,你仍未嫁,我仍未娶,那我俩就结婚”的看似浪漫,其实已经酸腐的段子,她则不置可否地笑着。于是之后,我便经常性开这样的玩笑,调侃着,莫不知玩笑开多了也会真起来,就如那“三人成虎”的成语一样,说的多了,自己都被催眠了,甚至相信了。没过多长时间她就告诉我她有了男友,向我吐露着他的一切,说着他的所有好。我对她说还好,还好,听了这些我心不痛,说明对你没感觉。她说那就好,不然我会有负罪感的。
其实我们俩如果想见面也不是特别困难,有那么几次过年两人都回了老家,打个电话出来吃个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心里总有那么一种害怕——见光死。虽然这种死法常见于陌生的网友初次见面的时候,而我们是见过面且说过话的,但是那些都场面上的,礼貌下的浅尝辄止的会面,通过在网上深切的彼此了解后,人的形象,性格,品性则会在对方原有的印象上发生质的变化,这和陌生网友间只交心不见面的境况是一样的。我害怕失去她这个美好的心灵挚友,所以有时候明知道可以约出她见面的时候,我却避而不说,避而不见。至少我是这样认为,她,我就不知道,反正在五年的时间里,我们都没有约对方出来。
直到2013年初的时候,那天我在姐姐家吃饭,收到她来的短信,问我去逛樱桃沟不,已经喝的有些醉意的我马上就答应了,下午我、她和她的表兄一起逛了圈樱桃沟。当时也没太大的感觉,既没见光死,也没见光爱。她介绍我给她表兄和妹妹时,说这是屌丝,我却倍感亲切,之后这个词在她嘴就代表着我,遇到她的朋友时,她介绍时也只说这是屌丝,而不提我的名字,我也乐于她这样介绍我,因为这个词像在表达一种亲密的关系。之前在网上她很喜欢说话骂人带脏字,我很不喜欢,通常在生活中遇到这类女人,我都会敬而远之,她曾经在我空间留言时带了脏字,我很不舒服地说了她,并且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理她。然而当我们真正见了面,她对着我说那些脏字时,我却觉得没那么厌恶了,因为我知道她只是嘴里说脏字,而内心里她却如雪花一样圣洁。
如果不是几天后那通奇怪的电话,我们的关系也许就永远停滞于此了。那天一位在外地的老乡想订一张汽车票,让我帮忙去汽车站给问一下,我便去了,问好了之后就开始拨那位老乡的电话,想给他回话。没想拨通响了两声后,我才发现是拨了她的号码,挂断也不是,不挂也不是,正犹豫时她接起了电话,我慌乱地说没事,就想约你明天去爬午子山,她说好呀。第二天,她和她妹妹来了,她穿着大红的外套,黑色的裤子,穿着一双她自己都觉滑稽的,像鸭子脚一样的鞋子,但毋庸置疑比第一次见她时漂亮了很多。爬山的过程中,我们开着玩笑,慢慢地爬了上去,而我心却在这过程中发生了变化,我当时也不知道,直到她男友打来电话,她接着,她妹妹在旁边喊着让她男友买好吃的,她也就冲着电话喊道:“听见没有,你小姨子让你买好吃的。”她妹妹也在一旁姐夫姐夫地喊着。我突然就感到一阵眩晕,胃开始痉挛,心开始发慌,是嫉妒,是悲伤,抑或是二者绞在一起的感觉。她打完电话也发现了好久没说话,在前面踽踽独行的我,问道:“屌丝,你怎么了?”我说,没事,走累了。
以前的我追女生,如果已经看对眼了,但之后却发现是名花有主的,我一定不会再看她第二眼,挖墙脚的事我是坚决不会干的,这也是不道德的,然而这次我却卑劣地干了,甚至感觉没有不道德的地方。我开始疯狂地向她示好,情人节时装作很随意地送了她和她妹妹每人一朵玫瑰花,约她出来看电影(虽然最后没看成)。最后年假放完,我又回到了北京,走的时候她还来送了我,当时心里有种蜜一样的感觉。五一到了,老妈张罗让我回来相亲。我告诉了她,她说好呀。我说我要是回来肯定是为了看你。她说你别这样说,你要是这个态度,回来就见不着我。我说难道我永远这个态度你就永远不见我。她说是的。
我回老家了,只有四天时间在家里待,每天都发短信约她,可她都不见。最后一天,我想如果再见不到她,可能以后真就见不着她了,于是我就使出了杀手锏。一大早我就起来了,收拾的体面干净,来到她家小区门口,然后发短信告诉她,我来了,从早上到下午六点之前,你下来小区门口都能见着我。中午时分,她出来了,她穿着漂亮的,职业装一样的黑色套装,低根黑皮鞋,干净素雅,干练大方,打着一把紫色遮阳伞,笑吟吟地向我走来,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顺势露出,明目皓齿,粉面朱唇,她的脸在伞的背后闪来闪去,不经意地,但却流露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娇媚,在阳光的映衬下,更加的神彩飞扬。看着她缓缓地向我走来,我的心都蹦到嗓子眼,原本想好的一大堆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只愣愣地看着她。她笑着对我说:“明知道我心软,为什么还逼我?”之后她引着我去了她家,吃了她煮的饭,下午我又骑着电动车带着她去看手机,然后又在她家吃下午饭,我心里想关系终于又缓和下来了,我又可以见到她了。第二天就又回了北京,在网上我们又像往常一样开心地聊着,笑着。后来由于各种原因影响,我打算回老家了。我把这个想法发短信告诉了她,她只回我:西乡人民欢迎你。但我却看出了其中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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