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喜家的嫁到焦村三年多了。四喜家的叫春杏,邻村人。没出嫁前还在为闺女的时候,就与村中的大丫、二凤、小巧是好姊妹。再早曾一个学校读过几年书。那时农家女一般能读到三四年级就不得了了。一般的家庭都重男轻女,认为女孩子家能识几个字就行了,关键还是得学会做活计。再说庄户人家连男孩子都供不起,哪还有闲钱供女孩上学。
后来不上学了,虽说见面的时间少了,可每逢自个村和邻村放电影演大戏的时候,姊妹还是能碰见的。有时也相约一起进个城什么的。
姊妹几个一旦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私房话。什么哪家新媳妇够浪的,哪个小两口好得腻歪死人了,谁家嫂子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哪个后生子老是偷看自己啦等等,总之是无话不谈。有的时候相互间也开个玩笑。反正只要他们几个走过,保准会留下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春杏大她们两岁,出阁之前她们都叫她春杏姐。自春杏嫁到焦村四喜家后,姐妹几个不约而同地改口叫起她四嫂子或者四喜家的来了。春杏不想让她们这样叫,可这几个丫头片子偏要这样叫。理由是,嫁到焦村来就得按焦村的辈分叫,入乡还俗吗。再说了,你春杏现在已是有男人有孩子的娘们了,闺阁已将你开除。不能再跟着瞎搅和了。
可春杏离不开大丫、二凤和小巧,一直留恋着姊妹间的相聚。春杏在儿子壮壮刚满周岁的时候,她就把孩子交给婆婆照看着,自己和姑娘们一起下地劳动了。春杏一来想为家里多挣些工分,年底能多分些口粮;二来她喜欢和伙伴们在一起。整天嘻嘻哈哈的好快活。
春杏本来就是个性格开朗好开玩笑的姑娘,现在一但结过婚生了孩子,她变得得更加泼辣了。过去为闺女时不能说的话,现在能说了。过去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现在也能张口就来了。无怪乎人们常说不结婚永远都不能算是大人,结了婚才能算是大人。四喜家的这下可有底气了,在姑娘们中经常以大人自居。姑娘们在她跟前,处处受制,口风上再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平时闲聊中,四喜家的时不时地就把她和四喜夫妻间嬉戏的小把戏拿出来炫耀。还经常把男人和女人间的那点事拿出来晾晒。弄的几个姑娘不是羞得脸红,就是气的跺脚。最可恼的是她还经常取笑姑娘们,什么"二凤二凤少张狂,当心找个大灰狼。""大丫大丫你别忙,有了孩子变了样。"还有什么"小巧小巧休嚷嚷,到时就知婆婆是个娘。"等等诸如其类的调侃话。弄得姊妹几个无从招架。这时,二凤就会骂道:"好你个泼妇,嘴巴没有把门的,看不撕烂你的嘴。"然后就给大丫和小巧递个眼色,三人就去追打春杏。
春杏最怕姊妹三个联合起来整治她了。春杏经不起咯吱。别人一咯吱她,他就笑得直不起腰来。这时候的春杏只好无条件地缴械投降。而三姐妹却不依不饶,非得逼着春杏说上一段她昨晚如何勾引四喜哥的小段子来,否则就不会轻饶她。
有时姑娘们还真怀疑春杏是不是故意用招惹她们的办法来显摆自己。反正每逢这个时候,春杏的脸上都是那么的光耀,笑起来连丰满的胸脯都一颤一颤的。就是这样,春杏在关键的时候,在姑娘们最讨厌她卖关子的时候,她还要节外生枝。不是比鸡骂狗的挤兑这个,就是指桑骂槐的捎带那个。这难免会引起姑娘们强烈不满。接着又是一阵告饶声和喜闹声。
【二】
盛夏的白芋﹝当地对红薯的称谓﹞地里热浪滚滚,几个姑娘又和四喜家的一起被队长分去翻白芋秧子。翻白芋秧子是种植白芋的一道重要环节。在整个白芋生长期间,最少也得翻三次。如果翻少了,秧子的须根扎多了,容易形成养分流失,结的果实就又细又小。产量注定会降低,这是农家显然不愿意看到的。
翻白芋秧子的活看似轻巧,其实是很累人的。弓着腰拿根棍从底抄起来,再将它翻到一边去。干少了觉不着,一天干下来一般人准得累个半死。
姊妹们干活的地方是村里最偏远的一块白芋地,也是村里最大的一块地。从地这头到地那头一个来回几乎得走半个时辰。天刚亮姊妹几个就来到地里,这时天已接近半拉晌午了,每个人也都翻了十来趟了。当大家都差不多快到地头的时候,二凤瞅准地边的一棵大树就嗷啦一嗓子:"歇息了!"说完就独自向大树走去。大丫、小巧也忙不迭地跟在后面。春杏先到姊妹几个早上放东西的地方。,把水罐子一拎,这才一边嘴里嘟哝着,一边走了过去。
二凤趁春杏拿东西的空,对大丫和小巧说:"昨天那事,不知四喜哥都看见什么了,今天得好好地审问一下四嫂子。"四喜家的来到树下,刚把手中拎的罐子放好,三个丫头片子就去抢水喝。四喜家的就笑骂她们一个个都是?等孩子抱的手。三人这会儿也顾不上回嘴,可等水喝完了,一个个却得理不饶人了。二凤撸胳膊挽袖子的。大丫和小巧把嘴里的一口水,对着四喜家就要吐去。四喜家的躲闪着,三个姑娘家一合围,四喜家的只好不停地求饶。二凤装着生气的说:"有你这样的么,俺们都是一些没出门子的闺女家,你能说俺?等孩子抱的话吗,看今天不撕烂你的嘴。"这边大丫、二凤就要动手,四喜家的见势头不妙,赶快向二凤求饶:"二凤妹子你是姐的好妹子,今天就原谅姐这一次吧。"大丫、小巧还要接着闹,二凤见春杏的薄布衫已经湿透了,一上午她连点水还没沾嘴边呢。就对大丫和小巧说:"别慌闹,先让他喝点水,咱在慢慢地给他算账。"春杏"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又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就往地上一坐。还没等人家张口,她就自己先"嘿嘿"地笑了起来。二凤说:"夜猫子一笑,不知哪里又要遭殃。"大丫、二凤跟着起哄:"就是就是,这骚狐狸一撅屁股,绝对没有好事。"四喜家的赶紧讨好地说:"好妹子们,我这次还真没有想耍你们的意思。我是觉得昨天的事太……"听四喜家的一说,二凤心想,坏事,莫非昨天我们在河沟里洗澡时,被四喜哥瞧个精光?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马喒泛起了两片红晕。
二凤脸猛地一本,对着春杏说:"四喜家的,今天你老实地告诉我们,你那口子昨天都看见什么了?你要狡猾抵赖,咱今天就老帐新帐一起算。"大丫、小巧跟着随声附和地说:"对!给她老账新帐一起算。"这边春杏似乎想认真对待一下,可一想到什么就又忍不住地又笑了起来。这还了得,只见二凤对着大丫、小巧使了个眼色,她俩二话不说上去就捉住了春杏的两只胳膊,二凤这就去挠她的痒痒肉。春杏哪能受了这份"关照。"一边笑得直往地下打秃噜,一边表示愿意臣服。
二凤趁机说:"好了,好了,让她坦白吧。"小巧在一边加刚地问"她要再不老实真么办?"二风就对着春杏发狠地说:"亲爱的四嫂子,我先警告你。这次你要有一句瞎话,我们绝对'大刑侍候',信不信由你。"四喜家的看看实在躲不过,其实就是她们不拷问,春杏也管不住自己那张嘴。不过春杏想想昨天那事,还是忍俊不住。二凤又一立睖眼,四喜家的这才不得已地说:"其实也没啥子,不就是昨天恁四哥找我说点事,去地里没找到,就来到河沟边。正碰见咱们在河里洗澡吗。"二凤说:"你少废话。我们想知道他到底都看到了什么。"春杏狡黠地回答:"不瞒恁说,他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大丫连忙捂住脸:"孬死人了,孬死人了,真么能这样。"小巧也拽动着身子嘟囔着:"真是的,真是的。"春杏见大丫和小巧那个气恼劲,心里感到很解气。就幸灾乐祸地插了一句:"怕啥的,不就是看一眼吗,有啥大了不的的。"大丫、小巧气得直跺脚。二凤虽然有些脸红,却没乱方寸。依然一板一眼地问:"四喜家的,四喜哥到底给你说了啥?"春杏知道躲不过,就说:"你四喜哥昨晚对我说,三个丫头数二凤身材好。那身材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招惹死人了。"二凤脸红的像红布似的追问道:"他真这样说的还是你瞎编排的?"春杏反问道:"恁都想想,昨天我对着四喜喊别过来的时候,你和大丫、小巧都在干什么?"三人想了想,大丫先说:"我当时孬得捂住了脸。"小巧跟着说:"我也是。"二凤却半天没有说话。
春杏转守为攻,追问二凤说:"好妹子,你呢?"二凤还是不语。
春杏穷追不舍地说:"讲话呀,这会儿怎么哑巴了。"然后对大丫和小巧挤了挤眼,使坏地说:"是不是光顾去捂你那个还没人拾弄过的的'白芋沟子'了?"大丫和小巧听后都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二凤这会儿无心开玩笑,心想,这件事要怨得怨自己了。如果昨天自己在慌乱中不捂错地方,和大丫、小巧一样地遮住脸。凭着我们三人身材差不多,四喜哥在仓促间绝对不会分辨的那么清楚。这倒好,就显着我一人那么扎眼,真是的。
春杏见二凤在低头想心事,打算着再刺弄刺弄她。就装着像说真事的样子:"哎,你还别说俺家四喜的眼光还真行,把二凤妹子都品到骨头缝里去了。"小巧这时想借机戳弄事,就对春杏说:"四喜哥那么眼馋二凤,你咋不吃醋?"二凤白了小巧一眼说:"去去去,怎么说话呢?"春杏赶忙接着说:"我一点都不吃醋,我巴不得恁都跟俺家喜子好,谁叫咱几个是好姐妹呢!"四喜家的一捎一大片。
二凤这会儿已差不多反过神了,一听她又来邪乎的,本来自己一肚子的火还没来得及发。这会儿她还在火上加油,二凤岂能容她。于是大喝一声:"姐妹们还等啥,冲啊!"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个四嫂子按在了地上。给她上了一会儿"刑,"让四喜家杀猪般地叫唤了一阵子。二风还没解气,就对大风和小巧说:"不行,今天让这小娘们儿把咱们给埋汰毁了,说啥也不能太便宜了她。"大丫说:"那咋办,俺听你的。"二凤说:"好办。把这骚娘们儿捆起来放土沟里,让长虫闻着味来拱她。"春杏一听二凤要来阴的,吓得差点要尿裤子。她连声地求饶,几个疯丫头理也不理。只见二凤从地边捡来两段绳索,扔给大丫她们一根,这边就动起手来,先用两腿夹住四喜家的两腿,再用绳子将其两只脚脖子捆绑在一起。大丫和小巧则将四喜家的两条胳膊反着捆了个结实。然后三人像抬死猪似的将四喜家的架到地头的沟渠里。任凭春杏怎么没命的叫唤,几人就是不理。不过她们还不算太过分,怕四喜家的晒坏了,又将她挪到阴凉处,这才走回白芋地里继续干起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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