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显得分外忧愁,忧愁里充满了感伤。现在的我,多想沉溺于梦境就永远不再醒来,因为,在梦的世界,我可以回到从前,回到那个没有忧虑、最最美好的时光、那个樱花散落一地我们一起走过的岁月
周末,当我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午后的阳光透过淡黄色的帘懒懒地照了进来,可为什么还是分外刺眼,不然,我的眼角怎么会夹杂着泪珠?
我把衣服穿好,走进浴室,盯着镜子里的我,愣了很长时间,突然觉得自己脸上少了些什么,或许说,失去了什么。于是,才意识到,原来是笑容。我已经很久没笑了。
当我走在街上看到来来往往穿梭的行人与车行时,回忆的镜头又被拉回到六年前的那个冬天。同样的季节,同样的地点,却早已不再同样的人。我依旧站在这个那年目睹小雯出事的原点,试图不去回忆当时小雯从街的那一头向我跑来的情景,可是,我做不到,因为那是如此深刻,因为,那一幕就活生生地发生在我的眼前。
小雯丧礼的那个早晨,天气和很多电影所描述的并不一样,不是乌云一片、雷声滚滚。没有雨,没有风,也没有穿着黑风衣,打着黑雨伞的来吊唁的人。唯有些许和煦的阳光透过云层穿过茂密的树叶照在来人的脸上,刺痛着满盈泪水的人们的双眼,抑或落在稀疏的草坪上,滋润成长着的小草。在这个冬天,这是分外的温暖惬意。来凭吊的有小雯的母亲,即我的伯母。小雯的父母在小雯很小时,就离了婚,她的父亲不便知了去向,小雯和伯母便相依为命地走到了如今。来的人中还有一些是我和小雯高中时的同学,她的好朋友,估计二十人左右。
一块石碑上,刻着小雯的名字,碑前放着她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小雯微笑着,嘴角两边显现出淡淡的酒窝来。来吊唁的人围在石碑前,轮流送上花圈,其他的,就立在原地,沉默不语。吊唁一开始,伯母走到小雯照片前,蹲了下来,用手抚摸着照片上小雯的脸颊,轻轻叙说着那些曾经的事:小雯的出生、小雯第一次说话、小雯第一次佩上长发,那些小雯的童年的很多很多…后来伯母说到了我和小雯的事,说着说着,不知说到了哪里,伯母的声音便开始变得低沉,渐渐地,声音便消失了,转而,伯母用双手捂住了脸,开始了一阵痛哭......
那一年,伯母离开了这个城市。
后来到了我,我把花圈轻轻放在小雯的碑前,站起来后自己竟愣在小雯照片前许久,注视着她,这个时间里的一位匆匆过客,没说一个字。我很奇怪,当时为什么没哭?后来我明白,人在死亡面前,是无能为力的,人世本就是这样。死亡并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而永存。既然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就意味着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只是我们并不知道,走的究竟会是谁,谁会先走一步,说不定,下一秒,你就躺在一摊淋漓的鲜血里。
回忆浪潮的可怕在于它把那些几乎就快要封存了的痛苦再一次涌现于你的眼前,使你再一次陷入深渊,难以自拔。我突然意识到,那场车祸带走的是两条鲜活的生命,因为小雯曾和我说过,她要为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孩,然后一起幸福的生活,白头偕老。可是,我们都未曾一起睡过,上过床,做过*。可是能想到这里,并不容易,于是,我笑了。
小雯走后的第二年,伯母来到了我所居住的地方,她告诉我她有东西要给我。在那天下午,我按伯母给我的地址,找到了她暂居的地方——凯越酒店七楼,门房号726。我敲了门,没过一会儿,伯母开了门,我问候了一声,便随着她进了房间。我走到床的一旁坐了下来,伯母告诉我她有东西要给我,说完便露出淡淡的微笑把一个包裹递了过来,她说这些是小雯在和我一起的时候写的日记,上面有很多我所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事,但无论这东西是不是属于我,在这个时候,交给我最合适不过了,伯母这样跟我说,要想打开看看也不妨,只要有心。
那天,到了晚上,我和伯母上了床。之前我们什么也没说,也未曾有过什么约定,就好像我们都知道事情将这样发展,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只等时间的到来一样。就这样,我就完成了我的第一次。第二天,我醒来后,发现伯母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个地方。第二天,我醒来时,伯母早已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个地方,她在桌上给我留了一张纸条,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几个字:好好的活下去。这年,我19岁,伯母40岁,小雯,依然18岁。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伯母。后来,我收到伯母寄来的信,伯母在信上说道她对小雯的思恋已经使她无法继续生存下去。没过多久,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一女子因割腕自杀死于家中,而那人,正是伯母。
过了几年,我从大学毕了业。我终于还是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打开了伯母给的包裹,翻开了小雯写的日记,看到第一篇说的是我和小雯那某一年夏天到游泳城游泳的事,看着看着,我竟放声哭了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子便涌了上来,我关上小雯的日记本,双手捂着脸,哭成了小孩的模样。
自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翻开过小雯的日记,只是给它锁在箱子里,尘封起来。
我试图去忘掉那些成堆的伤痛过往,于是我选择逃离这个城市,去一个全新的地方,那里没有我认识的人,也没有认识我的人,没有人会主动和我说话,只要我不想和他们纠缠,他们就不会主动来纠缠你的这么一个地方,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可我发现,最想忘记的往往就是那些最难以忘记的事。在全新的城市,我伪装成一副很快乐的模样,坚强的活了下来。我想我的内心一定脆弱极了,可能就如同泡沫,一碰就破等等。
我时常为这种心理感到恶心,也为此感到过庆幸,毕竟,人总是要经历一些痛苦或者磨难,才会成长,才会渐渐走向成熟。
冬日里的阳光真的总是那么刺眼?我裹着大衣穿梭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漫步着、凝视着。有一次我竟然在人山人海中瞧见了小雯,小雯在街的那一头望着我,对我露出灿烂的微笑。而当我挤入人群,朝她走去时,她早已消失,此时,我才想起小雯已经走了,一切都只是幻觉,一切都只是光与影的错误。而我又意识到,我又回到了那个地方,那个目睹小雯车祸的原点上。我突然觉得,这个原点似乎永远跟着我,仿佛永远都被我踩在脚下,让我无法摆脱。不知不觉,眼前又浮现出小雯的模样,她依然站在街的那一端,立在寒风中,一动不动,对着我微笑。我把眼角淤积的泪擦干,试图摆脱这样的幻觉,而当我擦干了泪水,眼帘里的小雯已经挥之不去。我愣了许久,突然,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激动地朝她跑去,我朝她大喊,可是,我的步伐开始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停止,原来,只是我认错了人,那么,是什么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无奈地垂下头,心中呐喊道,我受够了!
而当我从记忆的影像里回过神来时,我听见有人朝我喊:当心!我转过头,看见一辆卡车朝我飞驰而来…此时,我觉得光线更加刺眼了,我看见无数行人惊恐的表情,听到无数的人朝我呐喊与尖叫,而我,眼角已止不住地流下长长的泪。霎那间,回忆如影像一幕一幕地倒映在我的眼前,我看见那如此美丽的一幕:
我牵着小雯的手,站在樱花树下,看着一片又一片樱花,无止无尽的飘呀飘,无止无尽的落啊落。有一片飘落在小雯的头发上,我用手轻轻为她抚去,此刻,小雯对我亲切地笑了笑。在我和小雯之间,站着个白白胖胖的穿着小洋裙的小女孩,她用手拽了拽我的衣角,说道,爸爸,我想吃棒棒糖
生活里的人都是有着自己的方向的,他们正如去寻觅的鸟儿般,匆匆地起飞,又匆匆地落下,带走别人的故事,留下自己的回忆,像那梦境般光景中散落的无数樱花瓣,每一片都叙述着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在梦醒来后,花瓣,落尽了,而故事,也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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