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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妈一边上菜一边念叨：“孩子们大了，跟鸟似的都飞了，大过节的，家里连个人也没有，我这心里空落落的。”
“我不是人啊？”正在给自己斟酒的吕大伯不大乐意听。
“你是啥人啊”吕大妈瞅都不瞅吕大伯，说道。
“我是好人，天底下最好的好人，没我能有他们吗？”吕大伯不乐意听，冲着吕大妈说。
吕大妈也不乐意听了，把碟子往桌上一杵，哐！的一声，冲着吕大伯说。“你快拉倒吧！那是你的功劳呀？”
“不我的功劳谁的功劳？”吕大伯就瞪着吕大妈问。
“谁的功劳，我告你，没有你我照样能生儿子。”吕大妈说。
“啥玩意？没我你照样能生儿子！”吕大伯一下子在炕上蹲起来了。
“咋了？当初我要不是看走了眼，跟赵玉刚结了婚，儿子早成富二代了！真是的。”
“你快拉倒吧，人家赵玉刚那小白脸儿能看上你呀。”
“咋了，我比他黑呀，说身段，我得算杨柳细腰不；说模样，我、我那时候脸蛋儿，跟苹果似的，有红似白儿的。那功夫多少人围着我转悠，给我送花的，给我送果的，多少人啊。就你，整天给我送爆米花！”吕大妈揭开吕大伯老底了。
吕大伯一听倒笑了，人又坐下了，一边坐还一边说：“爆米花咋啦，爆米花也是花。事实证明，爆米花打败了鲜花。”
“快拉倒吧，你一下工就围着我们家门口转，还一个劲儿唱一人转。”
“二人转”吕大伯给吕大妈纠正道。
“快拉倒吧，谁跟你转了，有人跟你转吗，不就你一个人转吗。你说说你，你哪儿来的邪行劲儿呢，也不觉得累得慌。”
“连这个都不懂啊，告你吧，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是谁也挡不住的。”
“还挡不住呢，你说说你唱那词儿……”
没等吕大妈说，吕大伯就故意问。“啥词儿，忘了。”
“你忘了，我没忘！”
“啥呀，你说出来我听听？”
“不就是：爆米花呀，香喷喷呀，颗颗代表我的心呀，送给姑娘尝一尝呀，就知我爱你比海深呀。这叫啥玩意儿！”吕大妈唱完了一撇嘴说。
“哎呀，你都会唱了！真是深入人心了。”吕大伯笑了出来。
“还会唱了，知道吗，你唱的我这心里七上八下，跟麻辣烫似的。唱的我爸一肚子气，对我说，去，把那狗东西给我赶走了！我出来一到你跟前儿，你就往我嘴里塞爆米花，你塞也塞个花儿呀，嘿，塞了个哑巴豆，硌得我腮帮子生疼。”
“你不懂，哑巴豆最香了”
“快拉倒吧”
“你还记得不，就是那天晚上，你亲了我一口？”吕大伯问道。
“你搂住我脖子，不亲你撒手吗，功夫大了我爸还不骂我，我亲你就是让你快走。”
吕大伯忽然很感慨，说：“不瞒你说呀老伴，你那一亲，就跟过电似的，嗖嗖地传遍了我全身啊。快４０年了，一想起那一刻，我这脸蛋子就热乎乎的，心里头就蹦蹦地跳啊。老伴啊，这些年，我一直在找那种感觉，可是一直找不到啊。后来我明白了，都是因为咱俩忙啊。生产队那阵儿，咱们把工分当命根儿，一天三出勤四出勤。后来土地承包了，没想到更忙了，没黑带白的忙啊，就这么忙来忙去，把好心情都给忙没了，忙丢了。如今咱们老了，孩子们大了，也不在身边，就剩咱们俩人了，我这心里跟你一样啊，也是空落落的。咱能不能再找找当年的感觉啊？用句官话说，叫啥，哦，提高提高待遇啊？”
“啥提高待遇，当年的感觉是找不回来了。”吕大妈也有点伤感地说。
“为啥，只要你有心我有意，认认真真地找，我觉得就能找回来。”吕大伯看着吕大妈说，目光里还充满了期盼。
“拉倒吧。看看这头发，都是白的，看看这脸，都是皱纹，看看这嘴唇，都是干皮，你不怕扎出血来呀？”吕大妈说。
吕大伯又乐了：“那有啥关系，如今我这脸也老了，皮也厚了，你要不使劲扎扎，兴许还没有感觉呢。”
“你不怕呀？”吕大妈问。
“不怕，怕啥。”
“还想叫我亲你一口？”
“啊”
“都多大岁数了，还整这事？”
“我不才６３，你才６１吗。你没见电视上８０多的还亲了，那就是找当年的感觉。”
吕大妈听笑了：“你可真够没出息的，我问你，上回亲的那边？”
“这边”
“这回就亲这边吧”
“好好好，就这边，这也算全方位服务。”
“我还怕扎着你，我洇洇嘴。”吕大妈说完，就用唾液洇了洇干裂的嘴唇，刚往前探脖子，突然电话不择时机地响了。吕大妈立即打住了：“来电话了，你等会儿。”吕大妈拿起电话：“哎，聪根儿啊，我是妈。我好，你爸也好。我们干啥啦？正给你爸提高待遇了……”
“说啥呀？能跟孩子说吗！”吕大伯一把拿过电话：“我是爸爸。我正和你妈过节呢，刚斟上酒。啥酒？哦，就是你捎来的人头马。哎哎，我知道，不多喝。啊，你妈呀……”听儿子一问，吕大伯一时没想到合适的话，一抬头，看见电视上正有拳王阿里的镜头，随口说道：“你妈正看阿里呢。啥？崇拜！对对对，崇拜崇拜，哈哈哈。”
“说啥呀，崇拜那是过去，现在他哆哆嗦嗦地。瞧着就难受。”吕大妈说。
“哦，你妈变心了。不是不是，不是跟我，跟阿里，嫌他哆嗦的难受。哈哈哈。哦，燕子呀……”
这个时候，儿媳妇燕子说话了。吕大妈一听，一把夺过了电话：“大燕吗？哎哟，咱家的小燕儿一年一回来，你们都走了两年多了，一个也回不来呀。我想你们啊。”说着，吕大妈抹开眼泪了，因为儿子媳妇远在法国上班。
“哭啥呀”说着，吕大伯又接过了电话：“哎，是爸爸。啥？不用不用，你们不用汇钱，用不着，咱们家的大棚今年又卖了３万多，我还想给你们汇钱呢，你们那边花销大。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待遇’啊？他是、他是、哦，我不爱吃你妈做的鲜带鱼吗。哎，鲜带鱼鲜带鱼。好吧好吧，放心吧，我们会注意的。”吕大伯放了电话。
“怎么成鲜带鱼了呢，我啥时候做鲜带鱼了？”
“这个、这不骗他们吗。”说完，吕大伯又为自己斟酒。
吕大妈看看吕大伯问：“还提高待遇吗？”
“说啥呀，关键时刻能后退吗。”吕大伯立刻说。
“那、你把眼闭上。”
“闭眼干啥？”
“不就这个吗”吕大妈努了努嘴。
“那一次，我就没闭眼啊！”吕大伯有点疑惑地说。
“那不是在黑灯影儿里吗！”吕大妈认真地说。
“好好好，我闭我闭。”说着吕大伯闭了眼。
“等等，我这嘴又干了。”吕大妈又拿唾沫洇嘴唇。
“我都闭眼了，你还磨蹭啥呀！”吕大伯催着说。
“你急啥呀，那次亲你，我整想了半年，这才多会儿。”吕大妈说。
“那我再喝口酒”说着，吕大伯睁开眼，端起杯来喝干了杯里的酒。
“都喝几杯了？”
“三杯”
“别喝多了啊”
“老伴，你不懂啊，人一喝酒就有精神，就觉得自己年轻了。”
“真的吗？”吕大妈睁大眼睛问。
“那可不”吕大伯认真地说。
吕大妈看了看吕大伯，忽然说：“要不，我也喝点儿？”
“你要喝酒！”吕大伯听了有点吃惊，因为吕大妈从来不喝酒。
“你不说一喝酒就年轻吗，我年轻了你不高兴啊？”吕大妈看着吕大伯说。
吕大伯一听乐了：“老伴，真有你的，我高兴，我高兴，我给你斟上。”吕大伯说着就斟满了一杯酒，端起来递给吕大妈。吕大妈有点不好意思了，也不接杯，吕大伯就把杯子举到了她嘴边。
吕大妈笑着躲着，没躲开，这才抿了一点，忽然皱起眉头：“啥味儿呀？”
“外国酒，就这味儿。来来来，大口喝。”又把杯子对住了吕大妈的嘴，直到喝干了才拿开。吕大伯又嘿嘿地笑起来，吕大妈抹抹嘴也笑了。吕大伯放下杯子，瞅着吕大妈问：“老伴，该开始了吧？”吕大妈又舔嘴唇。“你怎么老舔嘴呀？”吕大伯皱起眉头来说。
“又干了”吕大妈洇了洇嘴唇，又说：“你闭眼吧”
吕大伯听了，又赶紧把眼睛闭上。吕大妈努着嘴往前凑着，忽然问了一句：“你感觉出来没？”
“感觉出来了，快接火了。”吕大伯美丝丝地回答。可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响了！吕大伯吕大妈都一激灵，吕大妈收回了头，吕大伯睁开了眼，有点起急：“咋这不懂事，一到关键时刻就电话骚扰！”
“着啥急呀，等会呗，我接。”吕大妈拿起了电话：“喂，聪叶儿啊，是妈。干吗了？这不正跟你爸接火吗。不是不是，不是吵架，喝、喝酒了。对对，啥酒？就你哥捎回那人脑瓜子……”
“说啥呀，那叫人头马！”吕大伯赶紧纠正道。
“人脑瓜子不就人头吗！哎哎，你爸光打岔。让你爸接呀……”
“我是爸爸，闺女，澳大利亚热呀，要注意防暑，别热着。哦，过节了吗，我和你妈喝得是幸福酒啊，醉不了，高兴吗。对，喝了喝了，喝了一杯，我给斟的。以前是没喝过，今天你妈高兴，说给我提高待遇……”
“喝多了，瞎说啥？拿来！”吕大妈夺过电话：“你爸喝多了，别听他瞎说。哎哎，是该提高了。你爸吃了一辈子大葱蘸酱，吃烦了，想吃小白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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