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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呀！梅花！你生在悬崖峭壁，没有肥沃的土地，黙黙无闻，生命不息；梅花呀！梅花！寒风吹打你，飞雪掩埋你，冰霜摧残你，你坚强不屈，昂头迎击；梅花呀！梅花！隆冬岁月开放了花蕾，呈现出春的生机。明媚春天，你悄然离去。梅花呀！梅花！……
这天，川东某县小溪村来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满脸皱纹，背也有点驼了。她的名字叫梅花。今天来到这个村，曾经是她生活了四十多年的故乡，在这里她结过三次婚，生了六个孩子。二十多年的别离啊！她子女们都结婚做父母了，有的儿子都有孙崽、孙女了。
在外面二十多年，她并不是不想子女，写过很多封信，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她这个母亲，她这个婆婆，她这个老祖婆，她多想和的骨肉们团聚。
二十多年的别离，她回来了，她想：她与子女们、与孙崽孙女们、与重孙崽重孙崽女们，相见那场面，那阵容会何等感动，何等热烈，何等沸腾……
一 梅花的白马王子
梅花的父亲是在国民党杨森部下任一营长，战争的硝烟把怀着她的母亲和父亲分散了。她母亲和一个老实的农民结了婚。她母亲和继父自她哇哇下地把她视如掌上明珠。供她读书，成绩很好，小学读了升初中，再升髙中。可她成绩好也不能参加高考，因为她生父是伪军官。十八岁的她叹息回家成了农民。一时间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她长得十分动人，修长的身姿，弯月眉毛下闪动着那双明亮的大眼，只要她一笑，白净的脸面现岀一对幸福的酒窝。有位本村的小伙参军当了排长，曾托人来谈婚事，她用她生父是伪军官而谢绝了。大队书记丁大贵的儿子，多次找人来作媒，人家承诺只要认了这门亲事，就到村小教书，因为他父亲是有权的书记啊！梅花都一口回绝。梅花爱的是谁？难道她终身不嫁？
其实，她心中有人。她一直在等他、望他、思念他。他叫谢文兵，住同一个大队。她和他是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他们那上学的路上要过几个住家院有许多狗，只有文兵在身后，童年的她会感到不被狗咬伤的安全；上学的路上，要过几条小河，一旦山洪暴发，过河石桥就会被淹，只有他牵着她的手她才有哪胆量过去。文兵还要背着其他小同学过河，自己从不叫苦。
有个星期六，她和他的同学们在回家路上碰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路边，抱着三、四岁的孩子嚎嚎大哭。当他得知孩子发高烧已经一天多了，面临死亡的危险。小儿的父亲卧病在床一两年，为了治病用尽了钱。现在家贫如洗，欠下亲戚邻里的债。她身上没有一分钱，要钱救孩儿的命啊！
“大娘，不要哭了，我身上有点钱，拿去给小弟弟治病吧。”文兵摸岀身上的钱递给了那位大娘。文兵的举动，带动了梅花，也带动了其他同学及一些路过人，一角、两角、伍角……
多年来文兵还有很多慈善事例一直感动她。她爱他心地善良、诚实；爱他那方方正正的脸盘，那一对剑眉看岀了他那一身的无穷力量；爱他那魁梧的身材象一棵巨大的青松。他就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
她父亲是伪军官影响了她考大学。而文兵呢？文兵成绩不是很好吗？他也不能考大学，他是右派份子的儿子。老右的儿子，不能参军，不能被招工，不能入团入党当干部，只有老老实实做农民。
自高中毕业分手，他们很难见一次面，那一天，她看见了他，她快步跑过去，“好久不见你？”
文兵只微微一笑，没有言语，没有久留，离开了她。她站着，看着，泪如泉涌。她默默地哭了好几天。她下决心主动再去找文兵，她有话要向他讲啊！她，找到了他，她向他表白：“我爱你！我等你！我心中只有你啊！”
文兵叹了叹气，“你是知道的，我是老右的儿子，跟着我你会受一辈子苦的。我家穷啊！”
“苦就苦吧！穷起要饭，我也牵你手走。”
“真的吗？”
“真的，向天发誓。”
他被感动了，他抱住了她，她偎在他的怀里。
他俩长期约会，爱的火花燃烧在他们心中扑不灭了。俩个商议，找个媒人，把事情公开了。可是谁也不敢站岀来当这个媒人，怕得罪大队书记啊！她们的结合，文兵的日子一天一天不好过，粗活重活是他的，劳动工分是低的。他那老右父亲被斗得勤了，多次打得皮青眼肿。不久，他父亲在呻唤中离开了人世。梅花的父母亲和亲邻都劝她嫁到谢家是在跳岩，就从了大队书记的儿子，去当教师。她说：“我已经是谢家的人，就是死了也要跟他在一起。”
找不到媒人，办结婚手续又要大队盖章证明。她，怀上了文兵的孩子。孩子生了下来，还是双胞胎呢。他就住在文兵家，她和他已是事实夫妻了。
二 拆散
梅花跟了老右儿子做媳妇，生了一对儿子，轰动了好远。人们都说他俩没好日子过，闯了大祸。
祸，不久真的来了啊！生活困难，家家都缺粮，大家都成“贼”，偷一点野外食物，相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俩口面临一贫如洗的家，又有了孩子，吃了上顿缺下顿，孩子哭啊！奶水不足。一天又一天，实在熬不过了谢文兵到集体地里掰了几个玉米棒，他多想梅花吃饱啊！多想孩儿有奶水吃了不哭闹。可是玉米棒还未拿回家，他被人脏俱获。这些捉贼人都是丁书记培养的积极分子。文兵被五花大绑，打得头破血流，最后由几人押着，一人拿瓷盆，到各院坝，一阵狂响后，“大家别向我学习，偷集体苞谷……”
打也打了，捆也捆了，游喊示众面子也丢了。人，该放了吧？他们没有放过他。文兵被吊在一棵大树上，悬在空中。一群孩子捡来石块，朝文兵身上扔，高喊：“打死偷儿……”
梅花哭啊！哭啊！他知道，这样下去，就会象他父亲一样去见阎王。谁救得了丈夫？谁敢去救丈夫？谁能救丈夫？她决定自己去求那个书记大人啊！
她跑啊！跑到了大队办公地方。书记正在主持开会。她在门侧听到室内的讲话：“……右派份子儿子谢文兵为首，组织反革命集团，妄图推翻人民政权……”
现在不仅仅是偷几个玉米棒的问题。“文兵啊！你这次不死也要剥层皮啊！我救得了你吗？”
会议室岀来了一个四十来岁满脸胡子的男人，他是二当家的副书记刘大杰，刘胡子啊！
“你来了！是为谢文兵的事来？”
“是啊，刘书记，我求你呢，放谢文兵一条生路吧！”她说着就跪在刘书记面前。
“起来！起来！有话跟我来慢慢讲。”刘书记把他带到一间较黑的屋里。他坐下来，也叫梅花对面坐下。“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要嫁给一个‘大坏蛋’的儿子呢？文兵问题很多，不光是偷盗，还有反革命活动，比他老子还坏，要严惩。”
“刘书记，没有什么活动啊！救救文兵，救救我们一家”她说着，又下跪。
“起来！起来！”他用手拉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有力，把她拉到了他身边紧挨着，“要救你男人，我帮忙，马上放人，但你要满足我的要求？”
“你有什么要求？刘书记，刘叔叔。”
“你这手，真嫩，你这脸真好看，我亲一下”他满脸的胡子象杉叶针，扎在她的脸上。她想反抗，但她没有反抗。他的手一手拉住她，一手摸她的奶奶，又摸到了她的*部。
她掀开他，她喊：“流氓”。
“你还不愿？我不强求，你走吧！”他掀她。
但她没有走，她知道她走了她的文兵死定了。她哭，她哭啊！默默地哭。
“别哭了，既然不走，就自己脱裤子吧。”
她，脱下了裤子……
文兵被放下来了。是梅花咬着牙流着汗背回家的。她给他擦血，给他上药。昏暗的煤油灯照不亮这破烂的低矮小屋，飞来飞去的蚊子总是吸他们的血。两小儿又在哭，哭得微弱，要进食啊！她把那几颗米熬成的汤汤，一口一口地送在两小儿的嘴里。
有人在敲门。她去开了门。是他，刘大杰，她没有讲话，放了文兵是被迫自己用肉体交换的啊！
他说：“岀来，我还有话给你讲呢。”
她站着不动。
“不要以为人回家了，不听我的话，你们以后更惨。”他说着拉她到屋外去。“告诉你，人放得这么快，我给丁书记有承诺啊！丁书记才批准的。你要和谢文兵划清界线，你是贫农的女儿。你们非法结婚，是被阶级敌人拉拢了。转过弯回到贫下中农队伍里来。只要你和丁书记的儿子结了婚，就去教书。多好的工作，除了你谁也想不到。只要你向我们支部写下和谢文兵的分别书，就到丁书记家去吧！你面前两条路，你自己选择走。时间，最多半月。半月没有消息，谢文兵就送去劳改。”
白天，梅花要去和社员们一起劳动，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她的身上。她弯腰用手去除田间禾苗里的杂草，她那挂满汗珠的脸和手腕被秧叶刺着、划着，痒痒的，痛痛的。
轰轰！……天上升起乌云。一会儿云遮住了阳光，风吹来了，越吹越大，人都站不稳了。雨来了，一颗又一颗，紧接着，象瓢泼一样，风雨夹杂人喘不过气来。
晚上，梅花又回到了那个家。一天的劳累，烈日、暴雨。她头痛！看着伤在床上的丈夫，她忍着；看着饥瘦的两小儿，她忍着。她在想她和文兵的苦夫妻生活到底能维持多久呢？半月，半月的日子过得真快啊！她想起刘大杰的话：“……教书……两条路……两条路……送去劳改……劳改……劳改……劳改！！！”她哭，她默默地哭。如果文兵不去受苦，她就只有去做丁家的媳妇啊！她怎么愿意离开他呀！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啊！白马王子啊！最后她还是决定委屈自己了，做丁家的儿媳。她在纸上写下：“大队党支部……我贫农女儿梅花自愿脱离哄骗我的右派儿子谢文兵……”她写不下去了。她撕了。一会儿，她又写。写了，又撕，又写又撕。一个晚上，两个晚上……十五天就要满了。这一次，她写的没有撕。
谁家的公鸡一声长啼，夜已经很深了。难眠的她抱住了丈夫的头，文兵啊！我们亲一亲，慢慢亲，最后一次……
她给文兵讲：“兵，我就要离开你了。我们公开的夫妻缘份尽了。但我爱你终身，你得不到人，你能得到我的心。”
文兵听了，他不相信妻子会说岀这样的话，他说：“你会离开我？我的‘娘子’你上天，我们牵手飞；你下海，我们共同游。这世受罪，讨口叫化也不分离。”
梅花说：“我只有到丁家做媳妇，如果不去，你就会象爹一个样，惨死。”
“什么世道，老子给他们拼命。”
“拼了也是死，我们还年轻，死无意义。何况我们还有两个小小儿子啊！死了谁养？”
“你去嫁给一个憨包，一个呆子？”
“那是挂名夫妻，我还是你的‘娘子’啊！”
“能不能有其它办法对付？”
“我想了多天，别无他法¨
俩口谈了又哭，哭了又谈。天亮了，梅花起来熬好稀粥，将衣服、蚊帐洗了，把屋子打扫干净，抱抱孩儿，再一次亲亲她的白马王子，哭啊哭！一步一回头，她走了。室内，孩儿“哇……哇……”大哭。
他的梅花走了，他的梅花谢了！
三、挂名夫妻
洞房初夜。夜深嘻闹的人们走了。房间里只有梅花和他。她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在面前穿着新衣的新郎：身体矮小，大鼓眼睛痴痴盯着一处许久难转动，尖下巴，长嘴巴，踏鼻梁的两个孔里流岀的脏水流进了他的嘴里，许久才用袖口擦一下。梅花头偏过去，她呕吐了。
“今晚你也睡这里？”新郎问她。
她没有答话。
新郎倒在床上睡了。不到一分钟，他睡着了，酣声响起。她坐在椅子上，她不想睡，她真怕他粘污她的身子。他一直睡到天亮还在酣睡。她庆幸自己没被“骚扰”。第二天，三天……他在她面前没有一点要求，身体没有接触一下。他觉得有她不多，无她不少，晚上吃了饭，就是上床呼呼睡觉。
白天，太阳升起很高他才起床，大部份时间是他老娘叫着起床的。吃了饭，他也去干活，配合着守守集体的果子或地里的红苕、花生等。他每天有工分，他没有吃闲饭。大家叫他“黑猪”，记工薄上他的名字叫丁小贵。
梅花成了教师。她热爱这个职业，她下决心要教育好孩子们，。在丁家，她上爹下妈，屋里的活争着干，婆婆公公见人就咵她，丁家满意了，感到自豪了。
其实，梅花的心完完全全装的是谢文兵，每时每刻都想他、念他。上学和放学的途中，她站在高处，总要望望文兵那破烂的房子，当看到冒起了煮饭的炊烟，心中才有点舒适。她要设法去见文兵，去见她的儿子。这天，她壮起胆去见到了文兵，见到了两个小儿子。
两个没有娘在身边养育的儿子，长得清瘦，一身很脏。她抱起儿子，哭啊，哭啊。她摸岀身上最近集的钱，一分不留，交给文兵。她想尽千方百计到来，可文兵象个木偶，没有一点快意。
“兵快抓紧时间亲我呀！快呀！快呀！待会我就要离开你。兵，梅花依然是你的，我是你的梅花，你才是我真正的终身相爱的男人。你大胆亲我呀！亲你的‘娘子’。兵，吿诉您，那个‘黑猪’是个没有性要求的人，至今没有一次肉体接触，也不知他到底是男性女性呢？”
“我的梅花呀！还能见到你，抱到你。是不是又在梦里哟？”文兵喊着哭了。他们抱得那么紧……
梅花又要离开了。文兵拉着梅花又是哭。“兵，我们要想办法活下去，你要把孩儿带好。我现在不哭了，我的泪流干了。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呀！兵，我们每周相会一次，星期天的下午，我都要到河边洗衣服，天黑时你就在竹林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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