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看carl唱歌的时候真的被吓到了,那是小学毕业联欢会上,短发的carl,扬着眉毛,看着一张手里的纸条,在唱一首日文歌,那时咱们都是小学生呐,谁听得懂,但是carl不在乎,他很快唱完了,一副超级自信的对自己很满意的表情,掌声稀稀落落的,可是他笑得很开心,仿佛是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任务似的,记得那天在我家玩魂斗罗通关了,他都没这么开心过。
认识carl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我6岁的时候就搬到了派出所正后方的一幢这个小镇可谓最安全的住宅楼,然后遇到了carl,看起来挺木讷的一孩子,当时的他只会专心致志地打弹子,拍洋画,他的手比一般小孩子要大很多,因此在这两项运动中,总是技艺超群,给那一栋楼的孩子们带去了一个充满悲剧回忆的童年,可是他又神奇的能勾引那些孩子继续陪他玩,因为他会从家里带很多好吃的东西给小伙伴们分享,和他们聊最有趣和新鲜的笑话,然后在不久之后就露出真面目,毫不留情的,残忍的继续赢取那些孩子们手中刚刚得到的为数不多的画片和弹子。
我家住5楼,经常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觉得他真是太坏了。
有一天我在楼下和伙伴们跳皮筋,然后他们一帮人就过来说要让我们让开,让他们玩,当时我就决定要用打弹子来分胜负决定场地的归属,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不可思议,大家也都愣住了。然而在比赛开始仅仅30秒,我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飞起一脚把他的那个弹子踢飞了,然后笑着对他说,好了,我赢啦。他的脸都绿了,我感觉很爽。
然后,然后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可是从不知啥时候开始,他就成了我的梦魇,他变成了那种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能说会道,体育更是强悍的令人发指,而我呢,也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不幸的是,前面要加上一句,你千万别像她一样…是了,我懒又爱忘事,上课经常不带书,考试总是倒数,说话声音大,冲动,还顶撞老师…总之,完全不像一个女孩子就对了。
初中开学那天,刚进校门就看到一群好奇的“鹅”正伸长了脖子在看一个公示板,互相推搡拥挤着,喊叫着,好像晚看1秒生命就要结束了似的,当时的我已经开始觉得自己是初中生了,是有思想的青年了,对于这种行为当然是充满了鄙视的,然后我的鄙视持续了10秒钟,在明白这公示板是写着我们接下来的三年要在什么地方上课之后,我义无反顾的加入了这群“鹅”的行列,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丝作为“鹅”的无奈。
概率这种东西从来就是应该全部可以划分为“中”或是“不中”的吧,作为这个小镇唯一不算太破的初中,carl的名字出现在这里是无法让我讶异的,然而,他和我分到了一个班,还成为了我的同桌这件事就着实让我吃惊了。他一坐到我旁边第一句话就开始和我装蒜:啊,晓叶,好久不见哈。”我当着所有新同学大声地笑着说:少来了,那个放假每天来我家打游戏机打到吃晚饭还不肯走的不就是你么。“他尴尬的笑了。
牙不错嘛,我心想
那是一个封建与开放并存,公正与市侩交织的年代,开学老师就说啦,座位是要2个月换一次哒,根据考试的成绩来,考得好的坐前面,这样可以激发同学们的学习积极性,我当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梁山好汉排座次的场景,还有个子本来就小的我坐在最后一排时的悲剧的样子。又猛然想起这和梁山好汉是不同的,他们不会隔些日子就重新定排名,排名的依据也更复杂,反正肯定不是比文也不是比武,不然宋江那个草包估计只能去守大门,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好好玩,一转头看见carl的侧脸,不知不觉发现,原来他的脸是轮廓分明的,坚毅的眉毛,微微上撇的嘴角,挺酷的一孩子,我这么想着。
初三接近尾声的几个月流行互赠礼物,写留言本,连我这么有个性的人也不能够免俗忍不住去买了一本。而且我得提前让同学们写,因为以我的成绩断然是无需参加中考了,学校早早的发了我毕业证,还热情的联系一家职业学校收了我,意思是让我在中考前一个月就赶紧走,以免拉了班级中考平均分的后腿罢。我想起了当时流行韩寒的一句话:班级又不是狗,还分前腿后腿的。我把这话说给carl听,他没有笑,只是安静的看着我说:其实他们都不懂你,你是一个优秀的姑娘,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和忧伤。我臭屁的说:那是自然。
其实呢,心底都感动死了。
和carl的分离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我们只是在熟悉的车站相互关照之后分开,我送给了他一张我的照片,1寸,从学生卡上撕下的,他给了我一封信,留下一撇笑容扬长而去。
年转瞬即逝,深秋。
恨梧桐萧瑟,落不尽尘世繁华。我在这个城市念完了学业,辗转之后,回到了小镇生活。
都说7年是一个周期,人身上所有的细胞每7年就会更新一次,就是传说中的那句话:每七年,我们会变成另外一人,这个七年,我经历了一些事物,为事业拼搏过,也挣扎于人情世故的漩涡,我适应了这个社会的节奏,不再特立独行,我变成了适合在任何环境生活的人,变成了我一直想要做的那种“坚强而美丽”的人。
不忙的时候,依然可以想起carl,那个沉默的酷酷的,有些帅气的男子。想起他给我的那封信,她说我是一个不甘平凡的姑娘,终有一天,会展翅高飞,他说他要去为自己的理想拼搏一段日子,有一天会回来看我,因为我是他这个城市永久割舍不下的风景,他喜欢我。
我只想起一句话
心若一动,泪便千行。
他每个月都会发短信给我,告诉我学校的一些趣事见闻,告诉我周围的一切风景变化。告诉我那里雨季的多娇,告诉我那里夏日的烦躁,告诉我那里冬天的刺骨严寒。
我逐条回复,不放过每一个琐碎的细节,每月坚持,条条如是,乐此不疲。
从未告诉他,坚强如我,亦曾惧怕独自飘零
独自游历了很多陌生的地方,第四年起,他开始写EMIAL给我,里面尽是繁杂美丽的世界,他的邮件图文并茂,对我这种尚未去过远方的人来说,伦敦的街道,巴黎的铁塔,冬天被厚雪堆积的北京,都是繁杂美丽的崭新世界,遥不可及的华丽冒险
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我接到carl的电话,他告诉我他的归期,让我去车站接他,那天人格外多,天气格外冷,我去的格外的早,但我还是伸长了脖子,在寒风中等待着那个想象中的熟悉的身影出现。
他留了长发,戴着墨镜和耳机,一袭黑色风衣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们都为彼此的变化惊异的无以复加。我们当着对方的面接通电话。“喂?”然后各自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还是他先开的口,还是老套的那句:哈,晓叶,好久不见。我回:恩,你不见好久。
世界瞬间彩色。
我几乎带着他逛遍了小镇这些年来所有的新生建筑,讲遍了所有记得的新鲜故事,此刻我才真正明白,这个小小的镇,竟然承载了那么多我对carl的难以名状的思念。只是,他还是那个短发的有着干净笑容的carl么,我也不是那个喜欢在校服上乱画的留着马尾辫的倔倔的小姑娘了, 应该没关系的罢,我对自己说。
等了很久的人回来了,从未离开的我却要离开了。
我总算开始走运了,看在我为公司卖命多年的份上,老板突然意外的决定将我调到北京总部任部门经理,旁人羡慕唏嘘,我的前途顿时一片光明。我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carl,他沉默一秒后就开始向我祝贺:看吧,我就知道,你终将展翅高飞。
可是我不想独自离开,就像我不想独自等待,不幸的是,我却无法找到留下的理由。
他开车送我去机场,快进站的时候我想吃橘子,他拉着我的手去机场商店买,付账的时候,他钱包里那张熟悉的,小小的一寸照片就那么飘出来了
瞬间我突然明白,原来生活的剧本早已写好,只是我总是轻轻地一撇,却几乎略过了那些精彩结局。我确实肯定了一件事,我相信carl和我一样明白,不论经过人生多少个七年,真情,是不会变的。
他尴尬的笑着向我张开双臂,一如多年前那样,我想都没有想就抱住了他…
等得累死人的春天,总算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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