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和他同性别的同龄人都已是娇妻相伴儿女绕膝了,只有他还孤孤单单茕茕孑立,如同村头那棵古老的槐树,只能对影成双。
命运就像魔力无边的精灵,它能让人遭遇不幸,也能让人交上好运。次年,他就交好运地娶了她。他父母早亡,家境贫寒,她能心甘情愿满腔热情地嫁给他,他在心里立誓要全心全意地呵护她,掏心掏肺地对她好,绝不让她受伤,更不主动伤害她。
然而,婚后一个月,他和她就有了第一次争吵。其实也不是因为多大的事儿,俩人却鬼使神差地吵起来。那是一次势不可挡神鬼退避的争吵,唾星四溅,四目如火,声高如雷,毫不相让,两人都把彼此刁蛮霸道和不可理喻的一面毫不掩盖毫无保留地表现个淋漓尽致。接下来是冷战。
从天黑到天明,他冷静了下来,想想结婚时自己在心里发下的誓言,他对自己的冲动不无后悔,却又打心眼儿里不能接受并原谅她之前泼妇一样的咆哮。这让他一直不能主动地妥协。
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尽管语气还是冷若冰霜。她要他去做早饭。他心里还烦得正凶,没理会她,更没有付诸行动。她忽地坐起身来,狠狠地说:“你去不去?你要不去今后我永远都不理你你信不信?”
他思索片刻,妥协地起身了。他不想再掀起一轮新的战争,也不想让冷战变成持久战。
在他要出屋时,她大声地喊住他:“你等等,我跟你说做啥饭了吗你就走?我要你做一碗手擀面来,要是做不出来,还是那句话,今后我永远都不会理你。”
他怔了一下,继而脑子就高速旋转起来。他没想到她会让他去做手擀面,他在想也许她有用心。如果真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想用这种方式惩罚他!呵呵,如果她真是想用这种方式惩罚他,那她可是打错算盘了,由于十分爱吃手擀面,他早就会做手擀面了,相当熟练,毫无难度。
半个小时后,他端给她一碗手擀面。那是一碗热气袅袅香味四溢的手擀面,只是面条他故意地做的很糟糕。
她依然吊着脸,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半晌,她才冒出一句话:“你把这碗面吃了。”
“你这是看不上我做的面吧?”他嗤之以鼻地说,“你应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刚才又何必让去我做呢?”
“少废话,你吃不吃?要是不吃……”
“得得得,我吃我吃……”他不想再和她纠缠。
后来他和她慢慢地和好了,一如既往地过着平淡的日子。只是不可避免地,他和她仍然会发生争吵,冷战中她依然会命令他去做手擀面,然后再命令他吃个精光。
光阴荏苒,一晃儿几十年过去了。她突然被查出患了绝症。她最后的日子,他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她,千万分的不舍让他痛心疾首肝肠寸断。这天,他突然难以掩饰内心的悲伤,在她面前泪如雨下。她为他擦着泪,略微费力地说:“老头子,别难过,我欺负了你一辈子,早就该走了。”
“不,不,你别说这样的话,你不就是老让我做手擀面吗?我跟你说,其实在咱们结婚之前我就会做手擀面,那根本就不算难为我,更不算欺负我。”
“你这个笨老头子!”她勉强地笑了一下,“你还真以为咱俩冷战时我让你去做手擀面是为了难为你呀?我跟你说,你爱吃手擀面也会做手擀面我老早就知道。”
他愣了,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她。
只听她接着说:“由于咱俩性子都倔,每回吵完嘴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冷战。可就是在那时候,我心里还是心疼你的。我让你去做手擀面,可不是为了难为你解气,是因为我没心思给你做饭,就用那样的方式让你自己给自己做最爱吃的饭,我那是不忍心让你饿肚子啊。”
他像被冻结在空气里,久久无语。原来,他一直都不知道,在那一碗碗他留着心眼儿做出的手擀面里,暗藏着她比手擀面更滚烫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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