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听过人们在一起讲“姘头”这个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问妈妈,给了我一个白眼。邻家的小大人男男说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常给她买吃的,穿的,用的,并和她睡觉了,就是姘头。接着就是不怀好意地一阵阴笑。眨眼吐舌,怪里怪气的。
我听了,给了他一个小拳头。
我们村里秀清的男人是生产队长。高个,小眼。笑起来像月牙。和他同龄的女人都说陈队长的眼只对女人笑,特别是桂芳嫂。所以,那时,一提“月牙”,桂芳嫂就知道是谁了。
月牙家有四个孩子,大的是女儿,有点傻,二子是男孩,特精明,三子和我同岁,叫巧儿,我们常在一起玩。可每当我们去了桂芳嫂家,巧儿回去肯定要被她妈吵上几句,甚至找茬打个巴掌。巧儿感到很委屈,跑来告诉我。后来我们听说,月牙跟桂芳好,才知道秀清出气的巴掌和吵闹。
农村的夏天蚊子很多,人们没有规定的场所玩,天黑了,只是在场上放了一堆编好的草把,然后点火驱蚊,坐下后,天南海北,东家西家地聊着。为了证实巧的爸爸和桂芳是否有“那事”,我和巧在晚上开始盯梢。
桂芳,五十左右,短发,大眼,中等个,白静。丈夫生病多年,卧床不起,家里家外都是桂芳,她有两个孩子在读书,至今还住着三间旧的瓦房。一点微薄的收入多是给男人看病了。
桂芳嫂人很精明,会做生意,她在自家的田里种上跑园的蔬菜还有挂果几年的桃树和梨树。每到收的季节,她都送给邻居尝尝新鲜。桂芳嫂的口碑很好,很少有人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人们不相信桂芳嫂会看上月牙。
但是,巧儿却信。她要我和她一起一定要蹲守,亲手逮住他们。
农村,多数人家长花草,我们就站在桂芳嫂家的芭蕉丛中。蚊子好象也不友好,在我们的周身不停飞窜,叮咬。我们象个密探认真而专注。
天更黑了。我们准备放弃。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桂芳嫂家门口。
“爸爸,真的是他!”巧显然有点激动和气愤,差点叫出声来。她拉着我的手分明在抖。
我知道妈妈为什么总是抱怨和吵闹了。"她低下头,难过的样子让我也酸溜溜的。
我们要找到证据再说。别急,我好象是个侦察兵一样在命令着六神无主的巧儿。我们悄悄的跟上去,靠近她家的窗口。
透过窗户,里面的情形吓了我们一跳:她的男人很瘦小,干枯,身上拖着个管子,象个活死人。
桂芳嫂吃力地抱着丈夫:没事,你放松点就好了,听话。
原来,桂桂芳嫂在细心照顾自己的丈夫。月牙到哪里去了?
巧儿,咱走吧?!我打退堂鼓,不想再盯稍下去了。
“啊!”就在我们刚想离开的时候。听得桂芳嫂一声大叫,让人毛骨悚然。原来是男人咬她的膀臂,早就听大人说桂芳嫂的男人病得不轻,但我们从来没亲眼看过。没想到他自己疼急了还会咬人。
后来我们才知道,自从他生病后,神经有间隙的紊乱,疼痛时时常这样咬人。桂芳嫂不知道被他咬伤过多少次。
“痛,你就叫出来吧,你咬吧,没事。”桂芳嫂象在哄着自已的男人,眼里充满无奈和悲伤,淡淡的月光下,我感觉自己很愚蠢,偷偷的看,算是什么?我再次要走。
“不,我要看他来做什么?!”巧儿有一种非得讨个说法不可的样子。摔掉我拉她的手。
月牙终于进屋了!
站在路上左右地望了望,走近桂芳嫂家的门敲着,手里提着个袋子。
门。开了。是女孩开的
“进来坐吧,叔叔!”
“你妈呢?”月牙问。
“爸的病好象有犯了,又咬妈妈了……"女孩叹口气无力地回答。
月牙推开虚掩着的门,桂芳嫂看了他,苦笑了一下。
“坐吧,刚弄好。”
“兄弟,你来了。”男人的声音象蚊子一样小,他依在床沿,浑暗的灯光照在男人的脸上,很黄很黄,男人的眼里满是谦意。
男人用手无力地推着月牙手里的东西。
我和巧的心里那个急啊。多希望一眼能见那个袋里,究竟装着的是什么。
“叫大林过来。”男人喊。
“啊,他们是不是会打我爸呀?!”巧这会知道急了问我。
大林是桂芳嫂的儿子,在外地读书。成绩很好。现在放假在家。
大林没有拿来什么能打人的东西,而是一个本子,红红的。
这是你叔带来的药,要好好报答
大林低着头,一腿跪在月牙的面前:叔叔
我们回来把事情都讲给巧儿的母亲听,也许她觉得自已过分了,什么也没说,只有轻微的叹息。
这事已经过去好多年,巧儿和我也做了孩子的母亲。我对情人的概念从那时有了新的认识。
其实,有情有义的人,才能称为情人。
后来才知道:桂芳嫂是月牙的同学,是他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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