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缘是一个女子,一个靠写字而生存的女子。我喜欢她的文字,没有过多的复杂情节,只有着不同寻常的文字和感觉,我就是这样深深地迷恋着她的文字,收集她所有的集子,从第一本一直到现在,戒不掉。
我和这个女子似乎有种宿命般的相连,读着她的文字就放佛是我身边的一个朋友。记得曾经她在一本书里说过,她其实更希望关注她的作品胜过关注她的人,很想更多的人看到她的文字,而她这样的想,只是希望从中遇到一个懂她的人,如果遇到了,她宁愿从此不再写。
我懂,如果说她的文字只为寻找,那么她已经达到,至少世界上有我这么一个人懂她的文字,懂她这样的女子,也许因为我们是女子。
我说过,我和她有种宿命般的相连,读书的时候我就开始看她的文字,一直到我毕业在一家小的杂志社做文字编辑。那时,我刚毕业到杂志社工作不久,社长对我说,如果你可以约到圆缘的稿,就可以直接留下来。我早已听说很多大的名牌杂志都很难约到她的稿子,像我们这样的小杂志可以说是不可能的,可是我还是对社长说,我可以试一试。
圆缘说过她相信下一秒的奇迹,于是我也学会了相信,所以我可以在众多人中和这个女子相遇。我成功的约到了圆缘的稿子,并且还开设了她的专栏。我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放弃那么多大的名牌杂志而选择我,因为我懂得她的选择。
窗外下着大雨,芫芫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我的房间,连同她被打湿的外套一起深深的裹在我的软皮大沙发上,我叹口气煮一杯咖啡给她,她接过去像往常一样大口的喝着,完了指着她的行李说,我又单身了,还是你这里舒服。
芫芫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女伴,我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她,只记得大学的时候,她曾为陪我买一本园缘的书走遍大街小巷,我还会开玩笑说,你看你叫芫芫,人家也叫圆缘,可是你什么时候也能写出这样的文字给我看。她总是笑笑说,我连三毛和张爱玲都分不清,我呀,只想毕业就嫁人,你最好看好你家清书,小心被我抢喽,不要每天看什么圆圆扁扁的书。说完就大声地笑,而我很喜欢听她爽朗的笑,很安定的感觉。
芫芫放下手中的杯子,顺手拿了一只苹果,咬了一口说,你和清书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这个伴娘可是特意跑过来的。
我叹口气说,他最近身体一直很差,婚礼只好推迟。
芫芫嚼这苹果想了想,哦了一声又专心吃她的苹果。
书稿已经交给清书了。很晚的时候圆缘突然在MSN冒出来说。
早已收到,我们已经在灌版了,下个月能出来。现在我已经在帮清书打理公司,清书自己开了一家文化公司。本来清书是不想让我做事的,我知道他怕我辛苦,可是最终还是拗不过我。
不等圆缘回答,我又迅速打过去,我知道,不宣传,不签售。
圆缘良久没有了回音,我说,你还在吗?
不,这次要签售,你们为我安排。好一会儿她才回了这么一句话。
我心里微微一惊,但仍然平静的说,好。即使我内心明白这将是一场不小的风波。这么多年,她的书一次都没有签售过,也不参加任何宣传活动,就连我都不知道她的样子。我知道她是那种耐得住寂寞的女子,可以独自与文字为舞,但绝不允许一点喧嚣打碎她的宁静。
兰依,她叫着我的名字。我知道她开始脆弱,因为她曾在书里说过,当我省略一个人姓,而轻念他的名的时候,那就是我脆弱的时候。
兰依,我爱着我朋友的男友,无法解脱。
我心里又是一惊,这是我们认识以来她第一次跟我说她的感情,我还来不及思考,她又再次消失,留我一个人想最近她的生活经历着怎样的事情。
清晨醒来,芫芫已经离开,没有打招呼,也没有留下任何字条,这么些年,我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出现和离开。她的那个破旧的深蓝色旅行包就是走与来最好的讯号。那个旅行包还是上大学的时候清书送的,我一个,她一个,我的早已不知去向。所以她常开玩笑说,兰依,等你出嫁时,这个包就是我给你的嫁妆。
我对这个小妮子已是无可奈何,读书的时候就是个不安分的胚子,成绩倒着数都不够,成天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还大言不惭地指着我说,你呀,就是脑子秀逗了才喜欢考第一名,像那种没创意又幼稚的书我才不要念。
毕业时,大家都忙着找工作,她却跑去旅行,到现在都没有去找事做。有男朋友的时候就会消失,最多不过三个月就会拖着那个破旧的旅行包回到我这里,然后等待下一个男人把她领走。她还会笑着说,恐怕我是为数不多没有房子也能生存的女人。我说,你不能总这样下去,做事情要有原则。她一本正经的说,对啊,我是很讲原则的,分手了我才会找下一个,光明正大的交往,绝不玩仙人跳。
年底公司有个交流酒会,会邀请一些常与我们合作的作者参加。清书说,这次圆缘会来。我听后很兴奋,酒会上从头到尾我都在等待,可是结果还是让我失望,她并没有像清书说的会出现。
芫芫最近有去你那里吗?酒会结束后清书陪我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没有。一个那么闹腾,一个这么安静。我盯着圆缘刚做出来的新书说,不知道我前世欠了这两个女子什么。
我的心情很沮丧,看的出来清书和我一样低落,我们就这样默默坐着。
忽然清书轻轻的说了一句,兰依,我们下星期就结婚吧。
我抬起头看着清书,他依然保持先前的坐姿,让我怀疑这句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我试着问,你,你确定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他不说话,只是转身将我抱紧,兰依,兰依。我不知道是什么突然使这个男人脆弱,只是我想起的是另一个脆弱时喊着我名字的人。自从上次她对我说她无法解脱后就再也没有在网上遇见她,她行踪不定这点和芫芫相似。
生活一下子忙起来,准备婚礼,筹备圆缘的签售,清书看起来真的精神了很多,看来我最初的担心是多余的。
看着镜中的自己,银色绣花的白色平滑丝绸,小巧的裙摆上缀着层层叠加的荷叶花边,无袖露肩的剪裁,看着穿上婚纱的自己,想起和那个等候在试衣间外面的男人走过的路,似乎我们从来都没有过争吵和分离,也没有过轰轰烈烈的誓言,从高中到大学一直到现在,我们已经习惯了相互依赖,除了芫芫我也只有这个男人可以依赖,一切都是平平淡淡自然而然的发生,可是我却没有一丝遗憾,嫁给清书是我唯一的选择,他平淡却让我安心,生活本该是如此触手可及的真实。
我准备推开试衣间的门,想象着清书有着怎样惊喜的表情,然而我的手刚触到门把手就只听见外面清书尖锐的一句,难道我不结婚你就准备一辈子不露面了吗?
小声点,清书,你冷静一点。是芫芫的声音,今天约好一起来试装的。如果不是因为清书极端的语调和芫芫那句小声点,我已经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你准备躲我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你非要逼到我们彼此都无路可退,你以为这就是对兰依的负责吗?芫芫,只要你现在说一句,我立刻就可以脱掉礼服跟你走,兰依我会跟她解释。只要你一句,现在还来得及。
芫芫极力压低声音说,清书,你疯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不想跟你说了,兰依快出来了。
我似乎都在平静的听着这一切,可是推开门腿却像被灌了铅似的无法迈出,我们三个就这样对峙了几秒钟,还是芫芫首先笑笑说,兰依,你把我们都震住了,真是太漂亮了,你看清书都看傻了。嗯,伴娘的礼服呢,我进去试试。
我和清书都站着没有动,芫芫拍了拍清书说,别看个没完了,以后就是你的了。
我重新把门关好,一点点的慢慢的脱下婚纱,像往常一样换好衣服重新出去,走出婚纱店。芫芫和清书没有追上来,我们都知道这已不再是小孩子的游戏,挽回只会显得幼稚可笑。
圆缘的签售如期举行,到场的人已经排了很长的队,看不清前面的人,我买了一本书悄悄地挤在队伍里,没有通知清书,可是他知道我一定会来,因为这是我这些年唯一的迷恋。排到我的时候,我明白了这场签售的意义,圆缘接过书说,我知道你会来,成千上万只为你这本。圆缘抬起头,一张我熟悉的脸,芫芫,圆缘,我竟然傻到不知道这就是一个人,我早该想到圆缘这个笔名的意义。可是我却被她的笑容迷惑,这个喜欢在我面前笑的女子曾经承受了怎样的忧伤。
我打开书,上面写着,也许,终究要有结束,请原谅我选择这样的方式。
她根本没有什么男朋友,每一次的离开都是为了逃避,一个人去旅行或是在屋子里写下你一直迷恋的文字,然后回来等待下一次的躲避。清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背后。
我背对着清书轻轻的说,因为我的存在,温暖她的只有那只已经破旧的旅行包对不对?
我转过身,看着清书的眼睛,他没有丝毫躲闪,对不起,兰依,我不这样做她不会回来面对我。
我笑笑,如果说爱一定要有伤害,我希望是温暖的。回头再看一眼远处的那个女子,然后我微笑着离开,滑到唇边的眼泪,咸咸的,暖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