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和林结婚那天,秦玉早早地来到凤台小区的大门外。她站在门口等,当第一辆礼车刚缓慢地驶出小区时,秦玉一个箭步跳到礼车前,张开双臂,像拼死在守护身后的生命一样,目光迥然地看着司机。司机惶恐地停了下来。
车刚一立定,秦玉侧身就倒在了车前。她平躺在地面上,胸脯呼上呼下地浮动。
亲朋好友都围了上来,有的指指点点,有的偷偷地笑着说:“有好戏看了”,有的紧张地不知所措,有些年长的颤巍巍地说:“玉啊!起来吧,事儿都到这份上了,认了吧。”
秦玉在来之前就一定下定决心,她发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婚礼顺利进行下去。她仰着面,看着蓝天,她突然发觉这片城市的天空从来没有这么蓝过,像一块宝石,透亮透亮的,只是天空偶尔飞过的飞机和行鸟却丑陋地使这片洁净玷污的一文不值了。
林来到她身边,踢了踢她的腿,点上一枝烟,凶猛地抽了一口。
“起来!”
秦玉不说话,依旧看着蓝天。
“妈的,起来。”
秦玉微微动了一下,但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
林似是无奈地转过身去,紧接着就是秦玉嗷的一声尖叫。
林迅速转过身来在她腹部猛地跺了一脚,骂道:“妈的,给老子玩这一套。起来!”
秦玉告诉自己,不要哭,坚持住。
林把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又狠狠地踩她的腹部,一下一下钝重而有力。每踩一下,秦玉就凄惨地叫上一声。有人上来拦阻,被林吼开,都知道林的脾气,没人敢去触及。
林,13岁那年,父亲离异后,进入了当地的黑社会。起初只是跑跑腿,别人打架的时候去报报信之类的。但林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很早的时候就发育的健壮,17岁已经长成大人的模样。样子长的很出挑,剑眉,通官鼻,下颌角很柔和地伸向脖子里去。嘴角天生伴有笑意,只是每次斗殴或者生气时,那微存的一缕笑意,扭曲的可怕。
秦玉的嘴角流出了血,一滴一滴地向下滴落。
林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越打越狠。
秦玉实在在坚持不住了,鬼哭狼嚎地直往轿车低下钻。林一边打一边骂:“他妈的,贱货,贱货”秦玉躲到礼车下面时,已经有气无力了,这时她不知为什么更是哭不出来了。她想要大哭一场,可胸口憋闷的难受。目光中有仇恨闪过。
林对司机吼:“开过去,压死这个贱货。”
司机懦懦地不敢动。林指着坐在礼车里的司机说:“出来”。司机犹豫了一下。林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出来”。司机才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林跳上车,猛地关上了车门。
所有叽里呱啦议论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屏着呼吸。这时所有的人只有一个心理,那就是担惊受怕。一个年轻点的女子跪在地上,俯到车下对秦玉说:“你出来吧。吃亏的是你自己,你该为你将来想想。”
秦玉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了,很安静地趴在下面。
林扭动钥匙,车发出启动的声音,声音愈来愈响。
秦玉被车下的尾气熏的头昏脑胀的,她想:“死了吧,死了吧”。
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的紧紧的,有的人身体开始颤抖,有的人用手紧紧地捂着嘴巴,不敢呼吸,怕自己的一不小心的呼吸就引来什么别的重大灾难。
林并没有开动车,他拔掉了钥匙,喘着粗气趴在方向盘上。他和秦玉在一起的历历目目从眼前闪过。
他们本住在城东区的一个小区内。五岁那年。林的父母带林来到这里。
秦玉站在走廊里,穿着绛红的外套,梳干净的马尾辩,笑容甜美。微笑着对林说:“我住你家楼上,我叫秦玉,欢迎你来到这里。”然后一跳一跳地朝楼上跑去了。
林看到她的背影,觉得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他对他妈妈说:“妈妈,楼上一个女孩和我说话。”
后来他们上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中学。两个人学习都不好,家长互相埋怨对方的孩子太野,太狂,把彼此家的孩子带坏了。不准他们之间的来往。晚上,秦玉写纸条,放在小盒子里,用绳子从阳台上送到林家阳台上。白天,林,早早地骑车去学校,在小区外的胡同内等着秦玉。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13岁,林的父母离婚。林跟母亲生活在一起,母亲改嫁给一个商人,尖酸刻薄,处处计较。脾气还不好,常常殴打他。母亲总是站在旁边掉眼泪,他仇恨母亲的懦弱。
他从那里逃了出来,再也没回去过。他混到了黑社会,他主观地认为,要想在混杂的都市内活下去,单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他必须有个靠山,扎扎实实地走下去。
他的确在这个圈子混出了样子。手下有一批小喽罗。威风很大,圈内叫他老鹰。
20岁那年,他烧了继父的店铺,住过一段时间的监狱。从监狱出来那一天,阳光炙热,刺的他眼疼,他用手挡了挡,放下时,看到了秦玉。虽仍在同一个城市,但林从来没有再回以前住的小区。白天把自己隐藏起来,晚上出来活动,像一个饥饿的蝙蝠,在茫茫的黑夜里觅食,发出凄惨的叫声。很长一段时间他已经把秦玉忘记了。只是偶尔想起时,会觉得想念。
秦玉穿着白色短裤,玉腿显得修长,头发调染过,五颜六色。她跑过来和林拥抱,亲吻林的额头。
那天晚上他们在小旅馆内做爱,反复多次,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感情缺失全都弥补回来。
秦玉看着林的身体,有兽一般的强悍,腹肌有性感的曲线,秦玉禁不住亲吻了下去。
她说:“林,我好想好想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出狱?”
“是因为你烧了你家老头的店铺,我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你。”
他们草草地聊了一些事情,又开始做爱。她听着林浓重的呼吸像两条河流,汹涌地向前流泻。
他们结婚了,秦玉带着全家人的反对,奋不顾身地投奔了林。她说:“她的一生只属于他,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有了家庭后,林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离开了黑社会,从事了煤炭事业,组织了一个汽车公司。因为在黑社会混过,朋友多,事业经营的顺利。再加上近几年煤炭事业的蒸蒸日上,很快,林就发财了。
他们的生活过的平淡,林常常因为出差,很长时间不在家。秦玉从小就狂野惯了,她受不了一个憋屈在一个巨大的别墅内。于是,只要林不在家,她就打电话叫来好朋友打麻将,时间长了,想玩麻将的人都来别墅内。各色各样的人,秦玉都热情招待。
悦耳是秦玉的好朋友,比秦玉小几岁,模样虽不及秦玉漂亮,但在同龄人中,也算个美女了。外表温顺,淑女模样,但骨子里有叛逆的桀骜。于是,常常在秦玉家里肆无忌惮地活着。她说:“她要变坏,像一个小流氓一样在街上吓混。”
“可你始终还是一个淑女,你纵然如何努力,都不能变坏。”秦玉这样说。
林在家的时候,麻将就停了下来。一天秦玉说:“林,别墅太大了,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害怕。我有个好朋友在杂志社工作,是个很稳重的女孩。她在郊区租了一间不足30平的房子。我把她接来陪陪我怎样?”
林摸着秦玉的头发说:“好!听你的,老婆”
悦耳就这样搬到了秦玉的别墅里。悦耳是个让人很心疼的女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是欲有眼泪流出一样。
言情书上说,能够成为朋友的两个人,不是因为性格相同,而是相隔迥异。每个人都想从对方寻找到自己没有东西。秦玉要悦耳的安静淑女,悦耳喜欢秦玉风风火火,舒舒服服,像个男孩一样的生活。于是,两个人像两个前进的道轨,拼命地寻找相交的结合点。
时间往往在人不轻易间过的飞快。转眼间,秦玉和林结婚已经五年了。林喜欢孩子,可秦玉一直怀不上孕。起初,林安慰她说:“不要紧张,慢慢来。”可时间久了,林就明显地越来越讨厌秦玉了。
她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悦耳,悦耳说:“我陪你去看医生吧!”秦玉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去了。
在医院,医生很冷静地对秦玉说:“你不能生育了。你的输卵管早已经堵塞,很严重,无法疏通。”
秦玉在医院里大哭的一场。悦耳安慰她说:“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相信自己。”
秦玉在家哭了几天,什么也不想吃。直到林回家,她才假装自己像没事人一样,陪他吃饭和悦耳逛街。
她瞒着林,自己跑了好几天医院,去北京,去上海,各大医院都跑遍。小医院也去过,吃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药。有时候,因为药物过敏反应,浑身酸疼,拉肚子昏倒在厕所。
悦耳说:“玉,也许是林也有问题,我想你应该和别的男人试试,不一定还能怀上呢!”
秦玉爱林,她不想做对不起他的事。可不能怀孕已经是很对不起林了。她决定冒险试一试。
她失败了,败的一塌涂地。林不但知道她不能怀孕的事,还知道了她和别的男人有染的事。林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他和她离了婚。
她完全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悦耳告诉林的。悦耳设计了一个巨大的圈套,她在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牵引着秦玉走向毁灭。直到他们离婚,秦玉才知道悦耳已经怀了林的孩子。
她恨悦耳,但自己又很无奈。她想过收买一些小喽罗打死悦耳这个贱女人,可那些人只要听说悦耳是林的人,就没人敢动手。林把悦耳保护的很好,秦玉无法接近。
悦耳和林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悦耳给秦玉打电话说:“玉,明天我和林结婚,你来吗?”
秦玉在电话里通通地骂了一顿,然后把电话摔了个粉碎。喝了好多酒,边喝边骂边哭泣。在洗手间睡了一晚上,醒来的时候头还有针刺的疼痛,她强忍着,随意穿上一件极不合身的衣服,朝他们结婚的地方前去了。
林从车里走下来。背靠着礼车,又点了一支烟。对秦玉说:“你出来吧,我的婚不结了。”
秦玉听到这话,哇……,大声地哭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的天霎时间又被人撑了起来。她在车下嚎啕大哭。
她慢慢地从车下爬了出来,因为强烈的感情冲撞,她已经无力支撑自己了。刚爬出来,就晕厥了。
悦耳在家欢喜地等待着婚车来接,可一直等不来。朋友打电话告诉她这一切,电话瞬间从她手中滑了下去。颤抖着走到镜子面前,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她痴痴地看着镜子里新娘装扮的自己,冷笑了一下,卸下假睫毛,旁边的人都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顿时发了疯地狂叫,扯破礼服,凶猛用手捶打自己的肚子,所有的人都吓呆了。母亲抱着悦耳一起哭喊着:“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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