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见面了,第一面,在机场,他们甚至不敢对视。想象的次数太多,当现实的影像扑面而来时,有点手足无措。毕竟他们是一般的朋友,她挺直的腰背似乎是一道篱墙,无声的隔开如火如荼的内心花园和喧嚣冰冷的现实。
他问:“嗨,好吗?”
她笑了笑说:“老样子。”
在电梯间他又问:“你的生活怎样?”
她心里吸了口气说:“还好”
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她像一块慢慢融化的冰,羞惭的注视着电梯上排列整齐的数字。
晚上一帮朋友去吃饭,热闹,每个人都在互相逗乐子。她斜眼看了看他,那么熟悉吸烟的姿势,他只抽一种牌子-——万宝路。极淡烟草味的一种。他们在嘈杂的笑容中,远远的看对方。
后来去了一家新的酒吧,透明的屋顶,外面是淡淡的秋意。
大屏幕上是国外歌手在演绎一首首经典老歌。他们一班人要了JACK DANIEL。琥珀色的液体闪着优雅的光泽,冰块透明而柔软,入口的回甘,和歌曲的香醇,让这个夜晚变得绵长。
当屏幕上响起她喜爱的TEARS IN HEAVEN,她忽然想抽烟。他将他吸了几口的纤细的烟递给她,朋友们在看她,大家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微妙,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确定他们是否如此。
她想了想,接过了烟,他抽过的烟,在被烟映的通红的朋友的目光中,深深的吸了一口。
当十点档的歌手登台放歌时,那真实可以触摸的歌声,将他们带回了从前,属于各人不同回忆的从前,从没相遇过的从前。也许,也没有可以相遇的未来。只有不确定的现在。
她觉得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让她在烟雾缭绕的酒吧里,沉沦。
他的腿轻触了她的,她无法动弹,他极有耐心的一下一下地靠近她,她只能一支一只的抽烟,扭头看着吧台,借以掩饰不安幸福和惊涛骇浪。
他英俊的脸庞在迷离的烛光下,闪烁,一切因此变得迷醉和虚幻。
一个带点神秘东方气息的女子,挺直的背像那古老的长城,那心路一眼望不到头,却让人有探险的欲望。就在眼前,但似乎无从迈脚。他不知道那充满沧桑感的屏障,是分离了他们还是愈合了他们。
他像个热烈的情人固执的用腿传递那隔了千山万水的激情,她就像高山巍然不动,她知道只要一点点反馈,他们就会迷失,迷失在无路可走的未来。
她的甜蜜因为压抑,更加芳香四溢。
似乎歌手唱得正酣,她说:“我们都散了吧。”那嘎然而止的弦音,还在琴身上振颤,是抽身而去的时候了,在最激情的华彩乐章中离去,留残酷的完美给对方。
大家说说笑笑的散了场,这是一个时间用金钱计算,也要用金钱去打发的年代。各人怀了不同的心思消磨了周末的夜晚,千古不变的月亮微闭着清亮的眸子,在秋夜中轻漾。
他说:“我送你回宾馆吧。”
她没有拒绝,她不愿自己像个虚伪的贞妇烈女,而明明这也是他们渴望已久的。
进了房间,他们像一家人一样,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她就在沙发上看那本读了几遍的广岛之恋,她喜欢那种战后沦陷地的荒芜,人的精神的极度自由和颓废。他呢,在本本上处理公司的业务,因七个小时的时差,现在正是他们国家上班正忙的时候。她斜眼看他,宽大的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游动,他是一个对工作充满激情的男人。想起有一次在网上,他忽然打了个苦脸,说:“感觉能量快耗尽了,太多的事情不知从何想起,大脑停止了工作。”她明白他的压力,建议他去活动或开车去海边。
他说:“其实我只需要你呆在这里,就算什么也不说,内心也变得平静些。”
她说:“这个我很在行,如果只是坐在这,一句话也不说。”
隔了很久,他说:“我希望能把脸埋在你的手里,安歇一下。”
她心里涌起疼爱,是的,在精神上他们彼此依赖,相互吸引。她很想说,宝贝,这里是你的安歇地。可是,她不能够这么说,即便相隔千万里,跨越几个国度,她只能沉默。
现在,他们近在咫尺,可是依然只能遥遥相望。
后来看着书,她睡意渐浓,书本滑落了她也不知道。朦胧中感觉有人在盖被子,猛一下子就惊醒了。一看是他拿着毛衣正给她盖上。看他像兄长一样,满眼全是爱怜和温情,那一刻多想在这样的怀抱里安睡,可是,她又照例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心里痛恨着自己的清醒,觉着自己的俗不可耐。终于,他们在这样的黑夜,在小小的房子里,心心相印,又相隔万里。
柏拉图说,人是没有翅膀的两足动物。我说,柏拉图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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