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日凌晨三点,杰克呜呜叫着,一声急似一声,似乎一秒钟也等不下去了,一定要出去溜达溜达。看到窗外还是一片漆黑,被吵醒的我假装睡着了,一动不动。杰克是个聪明的家伙,一旦看到你在动,一旦知道你醒了,它就不会放你安生,准是嘤唔有声,仿若孩子撒娇使泼,准会头与前肢伏地,撅着屁股,摇着尾巴,作乞求状,几次三番,不怕你不动恻隐之心。它是知道我们疼它的,摸透我们了,有求必应。 好不容易挨到四点,杰克坚决不干了,开始拍门,看看天已经蒙蒙亮了,心想:应该很安全了,这才起床把杰克放到外面去。杰克看到我来开门,竟然“汪汪”轻叫了两声,我知道,这家伙是责怪我没有早点儿放它到外面去。它哪里知道我的心事呢? 这几年,我们乡下的狗很没有狗身安全保障,特别是冬天,主人一大意,狗就被人给套了去,被人给药了去。就说今年吧,我们这个小区至少有十条狗失踪了,活不见狗,死不见尸。我们知道,它们都变成盘中餐了。 我家隔壁邻居家的狼狗是个很有灵气的狗,足有八十斤。只要主人告诉它下河口(到码头上去洗涤),它就会自作主张地叼起槌棒(一种汰洗衣服的木棒,略弯,击打衣服的一头粗,抓手的一头细),像个跟班一样随着主人去码头;看到炭炉子上烧的水开了,会“汪汪”大叫,告知主人。就是这样聪明的狗,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早晨,黄鹤一去不复返。小镇液化气站的狗养了九年了,精得很,它的主人在十天前亲眼看到两个骑摩托车的青年把药得半死的狗拖上了车,主人一边喊一边追,两个狗强盗也没有撒手。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我家的狗成了小区中唯一的一条大狗,一条让左右四邻满意的称职的狗,怎不让人倍加珍爱呢? 我们家的人都是很喜欢杰克的。因为它很聪明。它能分清你是上班还是出去玩,看到你去上班,它就乖乖地呆在家里,眼巴巴地看你出门,绝不跟路;如果它认为你是出去玩,那它无论如何也要随你左右的,怎么呵斥也没用。听说要给它梳毛,它会温驯地跟你到巷子上去,很惬意地享受主人的疼爱;身上弄脏了,它会无可奈何地走到水盆前,让你把它拖到水盆里给它洗澡。 它也会生气。不过生气了,你觉得它更加可爱。有一次,南希(已病死的一条牧羊犬)生病了,我给南希喂牛奶,它也想喝。我先没给,告诉它,南希生病了才喝的,没有它的份。后来,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把剩下的一点牛奶给它喝,可它就像没看到一样,眼望苍天,面无表情,到底都没喝。 杰克出了家门,小区里几条巷子乱叫了一气,就回到我家的这条巷子,四点半,我听到它又是一通狂吠,然后就没有听到声音。五点钟,我起床,没有看到杰克的身影。这很不正常,因为杰克一般在外面的时间很短,它对我们的依赖甚于它的同类。再说它的几个小同类人家都锁在家里,还没有放出来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赶紧推出电瓶车到它爱去的几个地方寻找,哪里还有它的影子?于是发动家人,扩大寻找范围,一直到中午也没有找到。有人说:“这几天狗到了发情期,大概去那个了。”于是抱着一线希望坐在家里等候。 我像祥林嫂一样,见人就说——认识我家的狗吗?早上四点我放狗出门,四点半还听到了它的叫声,然后就不见了。看到了无论如何要告诉我。 下午五点多,门口的一位邻居提供了一条信息——说在小区南方的厂区里似乎看到过它,我又风风火火去了,又是拍手,又是吹口哨,又是大声喊它的名字,引得厂里的几条大狗狂吠不已,就是不见它的踪影。 这几天夜里,我睡得很不好,就怕自己睡着了,它回来没人给它开门。睡着了就做梦,梦到它只是被人偷了去,拴在家里。去找,就是找不到。 今天,我在公路上跑步,在一个小厂门外听到一声熟悉的狗叫,又一次满怀希望地前往查看,再一次失望。 看来,杰克真的远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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