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雪夜投豪林

是夜，风雪正疾。刺骨寒风卷着鹅毛大雪，似乎要吞没京城万家灯火。豪林客栈门首两个大灯笼摇摇晃晃，照得门前灯火通明。

客栈内，昏黄灯光下小二正擦着桌子，店老板伏在柜台前。一手撑着头，点头哈腰似的打着瞌睡。

“小二啊，你擦完桌子再没什么客人的话，咱就打烊了。”店老板伸伸懒腰，慢腾腾地说道。“得嘞，老板。您收拾收拾账本子，先上楼歇着吧。”小二笑着说道。

说话间，三匹高头骏马似幽灵一般，从黑暗处疾驰而来，在豪林客栈门前停下。

小二赶忙出门相迎。灯光下，小二看得分明。只见这三人一样装束打扮：身穿青官衣，脚踩皂头靴，头戴圆斗笠，后披黑风衣。斗笠之上已经落了一层雪，看来是走了一会儿夜路了。

为首的一人在马上问道：“小二哥，店里还有空房？”

小二笑答：“客官，上等房候着呢！”一听这话，三人翻身下马。

那人又说道：“好，小二哥，先把我们的马牵去喂些草料，再给我们预备三间上等房。”小二唯唯诺诺，答应着去了。

三人在门前摘了斗笠，抖去身上的残雪。随后进客栈，捡了张干净桌子坐下。那老板赶快过来招呼：“客官，您看还需要点什么？”

其中一个拿半截刀的人粗声说：“先热几壶酒给我们暖暖身子。再备一桌饭菜，快去。”老板听了话，速去准备了。

诸位有所不知，投店的这三人可是有些来历的。为首那个身材魁梧，面目清秀的是人称“武诸葛”的林伯春，此人乃山东巡抚门下总捕头；那髭须瞪眼，貌似恶张飞的是“断刀客”李九堂；尖嘴猴腮的是“火狐”王玉锦。断刀客和火狐也在山东巡抚门下当差，两人都是林伯春的好兄弟。

热酒入腹，三人身上的寒气渐渐消了。

饭桌上，王玉锦不无担忧的问林伯春：“大哥，咱们一路追踪逍遥大盗至此，可他到了京城连影子都没了，这如何是好啊？”说着一杯酒又下了肚。

林伯春放下酒杯，莞尔一笑说：“贤弟不必担心，京城是防守重地，逍遥大盗断然不会无故至此，我料他这几天必有行动。到时候他自然会现身的。何况这豪林客栈，武林消息是最灵通的，等咱们酒足饭饱再好好探听一番。”

李九堂听了这话，猛咽一口酒。瞪圆大眼对王玉锦说道：“我说老狐狸，跟着大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哥是武诸葛，有勇有谋。你这臭狐狸要是怕了逍遥大盗，我看你还是赶快回家吧！”

受了这顿抢白，王玉锦气得眼里冒火。正要发威，被林伯春拦了下来，不免又是一顿说和两人才罢了手。

收拾完房间，小二下楼给三位客人奉上一壶热酒。转身要走，林伯春把他拦住问道：“小二哥，素闻豪林客栈武林消息灵通，我想打听一下逍遥大盗最近的消息，不知能否相告啊？”

小二说道：“消息倒是有，不过我得先问问几位客官行得是哪一道啊？”

林伯春疑惑道：“此话怎讲？”

小二冷笑一下说：“天下有两道，江湖道和官道，其余杂毛小类是不入道的。我看客官这身打扮，行得恐怕是官道吧？”

林伯春笑说：“是又何妨？”

那小二倒也不心奇，慢慢说道：“客官晓得天下两道向来恩怨不了，我若告诉你们逍遥大盗的事，万一引出什么祸端来，我岂不麻烦。所以……”

李九堂明白小二言下之意，从怀中摸出一个银元宝来，睁着圆眼咧着嘴笑道：“小二哥，你方便跟它说说吗？”说着将元宝塞入小二手中。

小二看这元宝足量足色，顿时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缝，满脸堆笑道：“说得，说得！三位爷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小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九堂心想这小二见了元宝马上改口叫爷，真够孙子的。

林伯春发问道：“逍遥大盗为何到京城来？”

小二凑过去谨小慎微地说：“只因明夜元宵佳节，逍遥大盗要与梁上君子约战卧柳巷梦仙阁之上。”

“与梁上君子约战，怎么约战？”火狐王玉锦歪头疑问道。

小二答道：“两年前，扶桑国大使曾进献皇上一颗稀世大东珠。明夜月圆之时，谁能把它从皇宫内务府中偷出来，谁就是赢家。”

断刀客心中嘲笑：明晚要是下雪没月亮，怎么月圆？这两人岂不是闹笑话了！不觉脸上一片傻笑。

林伯春说道：“哦，不知逍遥大盗与梁上君子为何而战呢？”

小二捋捋袖子，神采飞扬地说：“三位爷有所不知啊，江湖上有‘南君子北逍遥’一说。说起来这两人在江湖上都是侠肝义胆，劫富济贫的豪杰。两人本来也无瓜葛。可是近来梁上君子在直隶曲阳劫了一个当地恶霸，逍遥大盗觉得梁上君子在他地盘动武，是在挑衅。另外，两人都是年轻好胜之辈，早想争个高低，所以才有了今日约战一说。”

三人听罢，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又吃了一回酒，三人各自上楼安歇，一夜无话。

贰、约战梦仙阁

绵绵大雪下了一整夜，翌日清晨方住。待到日上三竿，天朗气清，晴空澄碧。真是难得的好天气。林伯春三人遥望京城高阁良宇，错落有致。覆雪的屋顶，在阳光下金碧辉煌，蔚为壮观。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声鼎沸。都在准备晚上闹元宵。真是一派繁华景象。

夜晚的京城更是一等繁华。大街小巷各处华灯，青楼酒肆无不人满为患。天桥杂耍卖艺的，卖小吃的，卖灯笼的……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九门提督甚至特许今夜打开城门，以便城郊村民进城同赏花灯，共度良宵。

不知不觉一轮圆月渐渐从东方升起。今夜，卧柳巷中没有往日的喧嚣，相比街市这里花灯更是疏落的悬挂着。这萧疏的卧柳巷却也人头攒动，不断有人接踵而至。他们的目的不是赏灯，而是正在等待一幕大战上演。

碧月，缓缓升至中天。此时正是元宵节愈演愈烈的时候。皇宫大内，真龙天子也被宫外繁华吸引。拥着胭脂粉黛出宫赏玩。林伯春三人有公务在身，日暮即从豪林客栈出来，到了卧柳巷梦仙阁下。

雪后晴夜，瞏空万里，天际银河，一览无余。一轮玉盘高高地挂在梦仙阁东角之上。梦仙阁顶犹如白玉毯一般。焦急等待的武林人士议论纷纷。忽然，人群吵闹声全都停了。

人们仰头观望，只见梦仙阁上不知何时已有一人静立其上。清辉之下，那人手持宝剑望月而立，宽袍长袖，衣袂飘飘。

由于逍遥大盗和梁上君子都是武林高手，行踪飘忽之辈。声明在外，却少有人一睹真容。不知这先来的是逍遥还是君子，人们又开始议论。

梦仙阁下林伯春也在疑惑，已是月出中天另外一人为何还不到？正在疑惑间众人看得分明：一个黑影腾空而跃，落至梦仙阁西角之上。这人身着夜行衣，左手持剑，右手却抱个匣子。

风轻云淡，梦仙阁挺拔耸立，众人瞧不清二人相貌，只听得两人高声对话。

那后来的人笑着说道：“逍遥兄，我刚趁着皇帝出宫，内务府防守松懈，才窃得东珠，所以来迟，还望见谅。”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后到的是梁上君子，先来的是逍遥大盗。

逍遥大盗转过身来。轻笑，说道：“君子兄，别来无恙啊？看来东珠你是得手了？”

梁上君子君子冷笑道：“承蒙逍遥兄关心，我梁上皮糙骨硬康健得很。至于这大东珠嘛，也是侥幸先得了。”

“传闻扶桑国大使进献的大东珠，在月圆之下大放异彩，而且上有高人刻字。不知君子兄能否拿出宝物，在这月下一辨真伪？倘若君子兄真的窃得宝物，天下武林豪杰在此作证，从此我逍遥自认技穷，退隐江湖。”逍遥大盗不紧不慢地说着。

要有好戏看了，武林众人大呼：“好！一辨真伪！输得退隐！”

“好！今天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说着梁上君子打开木匣，取出东珠，高高举起。

过了一会儿，那东珠在月下丝毫没有动静。梁上君子仔细一看，这东珠甚至个头都偏小！他倒吸一口凉气，暗想不好！

一时武林众人更是炸锅一般，笑声一片，说什么的都有。

君子疑惑的望着逍遥。逍遥放声大笑。随之从怀中取出一物，手刚扬起，顿生异彩。这也是一颗东珠，明月照耀之下通体宝玉珠光，灿然生辉。一个蛛丝般粗细的“福”字，刻在东珠之上，若隐若现。

众人仰望，高呼这才是扶桑国大使进献的东珠，果真是宝物！今得一见，幸矣！

逍遥止住笑，说道：“君子兄，我在皇帝出宫之前就盗得东珠了！你现在手里拿的，是我放进去的赝品！”说完又是大笑。

受到这番羞辱，梁上君子怒不可遏。青筋暴涨，将手中的假东珠捏的粉碎。怒道：“逍遥，我技不如你，大不了退隐。不过今天我先讨教讨教你的武功！”随即抽剑而上。

梁上君子手中柳剑快如游龙，蓄势而发，直刺心窝。逍遥大盗见梁上君子身形似电，却不躲闪。待到柳剑及身，抽剑、转身、横劈。一气呵成。

两剑相接，火星乱迸，雪沫随风飞扬。“唰”一声，一截断剑猛然弹落。没入雪中。两人身法之快，令人慨叹。

梁上君子看着逍遥手中之剑青光环绕，自己的柳剑已断为两截。大惊不已。后退一步，问道：“这是什么剑？”

逍遥大盗淡淡一笑，“靑锋。”这下梁上君子彻底服了。两战皆输，满脸惭愧。心想剑断之时，若不是逍遥大盗手下留情，自己的右臂恐怕是废了。

逍遥大盗抱拳缓缓说道：“只此一招可见君子兄果然身手不凡呢！刚才我若不是仗着宝剑，恐怕也难以取胜。君子兄的武功我逍遥实在佩服。希望君子兄不要看重今夜成败。还望效法武林前辈，继续替天行道。”说完拱手相求。

林伯春看到逍遥大盗手中拿的居然是青锋剑，一惊非小。心想今晚是必须与逍遥大盗一战了！

梁上君子没想到这时逍遥大盗还在顾全他的面子。拱手道：“没想到逍遥兄技艺超群，人品更是可敬！我梁上甘拜下风。逍遥兄之言，在下谨记。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飞檐走壁，疾驰而去。倏忽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