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盘古开天地之前,世界一片混荒,万天混沌,万物犹蒙沌。盘古沉睡了一万八千年,一觉醒来如小鸡破壳般打开了混沌的星球。他手掌撑起的上星球高高向上飘去,化作了碧蓝的天空;脚上踩踏的下星球向下跌落,化作了大地;身体的各部分分别化作了江河湖海等物,而其尾骨则插入大地,化作了高山——名曰成都载天。 成都载天巍峨雄伟、高耸入云,在山林深处生活着一群力大无穷的巨人——唤作“幽冥族”。他们高大魁梧,力大如牛,虽面相丑恶却气概非凡。族人耳朵上悬挂着两条黄蛇以示区分,他们不食飞禽走兽,终年以野果蚊虫为生。 这年太阳火辣,毒物猛兽横行,庄稼树木晒焦,河流干枯,果树多年不结果,族人相继死去。眼看生活凄苦,种族没落,族人均难过异常。“幽冥族”首领,其名夸父,是幽冥之神“后土”的孙儿,“信”的儿子。他心地善良,勤劳勇敢,掌管着祖辈留下的基业,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半分。 夸父有三件宝物:其一是崆峒杖,其二是凤皇石,其三不是宝物却是名女子,唤之姒湖。其女乃盘古泪水凝成,吸收天地千年精华礅成人形,不惧烈火,可同千年寒冰媲美。适逢灭族之灾,可将崆峒杖与凤皇石烈火熔炼为噬魂戒,镶以灾难之物戴于姒湖尾指,以体内寒气净化即可躲过一难。 姒湖本是“葵尤族”首领之女,美艳不可方物,又以七彩虹眸闻名于族落。后族间联姻,嫁于夸父。 盛传“幽冥族”男子不论长幼尊卑,均需纳九房妾室,以开枝散叶壮大部落,任何人不得违反祖归,否则必有大难降临。然姒湖贵为“葵尤族”公主,下嫁夸父已属委身,哪里肯和八个姊妹共享丈夫。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夸父怜爱至极,已过五年,尚未再纳一妾。族人奉劝无数,悉数驳回。 次年洪水泛滥,淹毁草木无数,族人死于涝灾; 再次年,毒虫横行,但凡被叮咬者均丧命,死相丑陋,族人死伤惨重; 这年,天上太阳愈发涨大,阳光照耀之处物皆焚灭,生灵涂炭。族人上谏欲焚其女示天庭,以保族落延存。夸父大怒,砍杀谏书者,从此无人再敢上书。近来,天上火球越发膨大,深山已被焚烧大半,每天都有族人被火烧死。耳上黄蛇也日渐衰竭,夸父为此痛苦不堪。 是日,一位老者求访。此人面相及其恐怖,脸上经络突起,盘根错节。耳上两条黄蛇神采奕奕,微吐蛇信舔舐其耳垂。 “听闻首领正为太阳之事愁苦,我请求为王解难。” 夸父正色,“噢?说来听听。” “众所周知,首领有祖上遗留下来的崆峒杖与凤皇石,此乃女娲补天所铸之物。您既破坏祖规不愿纳妾,又想保族人千秋,可将二者烈火焚烧后煅造的噬魂戒浸于九九八十一种毒虫烧焦的灰烬溶进千年古寺的潭泉活水熬制而成的颜泉中,待水雾散去,金光崩裂之时方可取出,戴于姒湖尾指。但,仍需一物。”老人摇摇头,叹了口气。 “但说无妨,夸父必定誓死求之。” “王需要去西海捉住太阳,把它镶进噬魂戒,再滴上娘娘的鲜血戴于尾指。借助娘娘体内的寒气冷却净化,七七四十九时辰后后一切方可安好如初。” 夸父听罢露出喜色,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就捉个太阳么,又不是什么难事。” 族人闻声色变,纷纷摇头。 有的人说:“你千万别去呀,太阳离我们那么远,你会累死的。” 有的人说:“太阳那么热,你会被烤死的。” 有的人说:“此举并非可行之计,王还望三思啊。” 夸父心意已决,发誓要捉住太阳。“既然错是我犯下的,不该让你们受牵连。为大家的幸福生活,我一定要去!” 太阳刚刚从海上升起,夸父告别族人,准备前行。 姒湖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飞奔而来,紧紧环住夸父,七彩虹膜里闪烁着彩色的碎钻。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哭,陷在他的怀里。 他拥着她,什么话都没说,她不知道被阳光拥簇的她有多美。 纵是此生,就此阴阳,不虚妄。 他轻轻吻住她额头,“我能给你最好的礼物,是把太阳戴在你手上。” “等你。” 阔别美人,夸父怀着雄心壮志,从东海边上太阳升起的方向大步跑去,开始他逐日的征程。一场巨人与太阳的赛跑就这么拉开了帷幕。 太阳在上星球飞速移动,夸父脚踏下星球宛如疾风。大山在他身后奔跑,河流在他眼前跳跃,大地在他的脚步声里来回摇摆。 他跑累了,倒在地上微微打盹,鞋里调皮抖落出来的尘埃形成了大山; 他跑饿了,摘野果煮粮食充饥,用来架锅的五块石头长成了五岳; 他跑渴了,捧河水清洗渭水畅饮,黄河渭河至此清浊分明。 夸父追着太阳跑,眼看离太阳越来越近,禁不住欢声大呼。他越来越热也越来越渴,姒湖七彩虹眸里的碎钻一直闪烁着他的脑海里,这是支撑着他奔跑的强大信念,他要为她戴上最美的戒指。 经过九天九夜,夸父终于在西海追上了太阳。 红彤彤、火辣辣的大火球就在夸父眼前,阳光倾洒着他,他的身上光芒万丈。夸父无比欢欣的张开双臂,热气在他的胸膛扩散,弥漫了一整片海面。 他掏出噬魂戒,开始召唤太阳。毒辣辣的火球旋转着变小,蒸腾起一整片洋流的雾气,太阳越来越小,却越来越热,像一只发情的野兽撞向孱弱的妇人。夸父的身上越来越红,似乎血液马上要从薄薄的细胞壁喷薄而出。他被烧的嗷嗷叫,耳朵上的两条黄蛇变成了灰烬。 “也许一会儿温度会下降呢。”他这样想着,喉咙渴的难以忍受。 他跑到黄河边,一口喝光了黄河水;又跑到了渭河边,喝光了渭河的水,仍旧不解渴;夸父又向北跑去,那里有纵横千里的大泽,大泽里的水应该足够了吧。 姒湖的笑脸,姒湖的拥抱,姒湖生气时撅着嘴的淘气模样让他嘴角微咧; 葵尤族人的愤怒,祖先的基业衰落,族人的悲惨死亡又令他无限悲伤; 他奔跑着,不同的面孔在他眼前交叠,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尖锐的刻薄的嘲笑的温柔的慈祥的疼爱的怜惜的破碎的绝望的毁灭的哭喊着撕裂他的身体。 “姒…湖,别…别…等我…” 他重重倒下了,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咚咚咚,咚…咚…咚…,咚……,生命在长长的余音里戛然而止。 一朵红色的祥云在天空绽开,也许牵挂,也许爱,这一切都停止了。 夸父的躯体融化在泥土里,直至死亡依旧紧紧握着的噬魂戒在土地上生出了大片大片郁郁葱葱的桃林。霎时红霞满天,落英缤纷,芳泽鲜美,静美的宛若世外桃源。 姒湖闻知夸父死讯,握匕自杀。淡蓝色的液体在身下蔓延,所到之处皆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只是不曾妄想,最终浇灭这场浩劫的不是水而是泪。 不是夸父却是他深爱的女子。 原来我能给你最好的礼物,是把太阳戴在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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