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荆山附近有个地方叫八卦湾,这里人迹罕至。八卦湾倚山有一个岩屋,傍着岩屋搭有几件草屋。草屋的主人叫柳大富,为了躲避地主老财的欺压,带着老婆、儿子跑进了山里,开了一块生田自种自吃,间或在附近捕捉些兔、麂、野猪、雉鸡什么的,倒也能勉强裹腹。
有一天,柳大富去赶集,在集上看到一个外地装束的妇女抱着一个女娃儿坐在一个倒在地上的男子身边哭,一问才知道地上的男子叫朱有书,一家三口从外地逃难至此,又饥又渴,栽倒在地。好心的柳大富当即买了两碗稀饭给他们,得知他们眼下也无处可去,便将他们带回到八卦湾,第二天在自己的草屋旁边又搭了几间,将他们安顿下来,两家在这荒芜的八卦湾做起了邻居。随着两家儿女的渐渐成长,读过几年书的朱有书间或地教他们读《三字经》、《百家姓》、《幼学琼林》,领着孩子们启蒙。两家在劳作中感情日增,相互为儿女订下了亲事,互为亲家,直等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给他们办理婚事。外面兵荒马乱,八卦湾里却呈现出少有安宁。
天有不测风雨。那一年初夏,朱有书得了重感冒,后来竟成了中医所说的副伤寒,柳大富按照朱有书的吩咐,在山上采了好些草药煎了吃也不见成效。朱有书感觉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这天傍晚他拉着柳大富的手说:“亲家,我估计自己不久就要离开人世了,我走后家里就拜托给你了。”
柳大富含着泪点头答应,说:“亲家,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们吃苦的。”随后他又问:“亲家,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朱有书说:“现在樱桃该熟了吧,我嘴里没味儿,想着樱桃应该是好吃吧。”
柳大富赶忙跑到后山,摘了一篮子野樱桃回来,朱有书抓起一把就喂进嘴里。柳大富说:“亲家,你慢点,小心噎住。”
话未落音,朱有书就两眼一翻,倒在卧榻上。他女人和女儿放声痛哭。柳大富擦了擦眼泪,找出自己的一件一直没舍得穿的袍子作为寿衣给朱有书装殓,而后用木块订了个匣子,将朱成富草草掩埋。夜里,柳大富想着想着,就心疼自己的那件袍子来。夜难成寐,便乘着老婆、儿子熟睡之即蹑手蹑脚来到朱有书的墓前,三下两下就扒开朱有书的坟墓,撬开了匣子,拉起朱有书的尸体就要脱,猛然又想起小时候老一辈曾讲过的盗墓故事里说,打开棺材之后,首先要给死者一耳光,煞煞鬼气。于是他抡起巴掌,“啪”地给朱有书的尸体来了一耳光,口中还说道:“亲家,你走就走了,袍子还是给我留下吧!”言毕,却听朱有书哼了一声,而后弱弱地出了声:“你说什么?”
死人说了话,换了谁都会魂飞魄散,柳大富当即瘫倒在地,一口气没上了来!
原来,朱有书当时并未气绝,只是被一粒樱桃卡住喉管,柳大富等人当时并没有详加探视,就草草将其入了土。潮潮的地气居然让朱有书缓过气来,只在里面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正好柳大富来盗墓,一耳光将那颗樱桃打下喉咙,他又奇迹般地活过来了。等他艰难地从匣子里爬出来,伸手探到柳大富的鼻子下一探,却是早没了气息。他找来一根木棍,拄着慢慢挪回了家,而后拍他家的柴门,他老婆在里面怯怯地问道:“是谁啊?”
朱有书说:“是我啊,有书。”
他老婆当时就吓得变了腔,说:“有书啊,你我夫妻多年,我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们娘儿俩,但你也不要这样吓我啊。”
朱有书说:“真是我,不信你打开门来看。”
他老婆当然不信:“我们和大富哥一起将你埋的,你怎么会出来?”
朱成富说:“不知道为什么亲家把我从坟里刨了出来,他却没气了。不信,我把手伸进来你看。”
他老婆战战兢兢地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朱有书。他们又叫醒柳大富的老婆、儿子一起来到坟场,柳大富的躯体早已冰冷了。众人只好就着地儿将柳大富掩埋。
随后不久,朱有书带着两家搬到了镇上,租了两间房,靠给一些富家子弟教点私塾挣些零钱,两家女人给人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度日。念及着柳大富的种种好处,朱有书勒紧腰带将柳大富的儿子送到城里上了学堂。后来,这柳大富的儿子居然还到冯玉祥的军队当上了连长。当然,朱有书的女儿也风风光光地当上了连长家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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