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东一小村里,今天看见那田角边那一棵高大的黄桷树,一米高处树的直径约一米,从地面到分几大枝处约三米,树身沟槽起伏,千孔百洞,树冠枝叶茂盛。树边的古老大石板路变成了水泥公路,大热天过路行人总是爱聚在黄桷树下乘凉。据说黄桷树是什么月份栽种就什么月份落叶子。这棵黄桷树寒冬腊月落叶子,那就是腊月份栽种的吧?
栽种这棵黄桷树是有一番来历的。
民国二十年,当地有一杨姓财主,表面上看他知书识礼,斯斯文文的样子,生就一副笑脸,其实他心狠手毒,一肚子装的就是损人利己的坏水,当地人被地里称呼他叫杨辣子。他家有田地近百亩,雇有长工,又租出部份田地来收取租子。他有两个儿子,虽然也长得伸伸透透,但为人也跟着学他老子损人利己那一套方法,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杨家逐渐衰落了,主要原因就是杨辣子和两个儿子都吸毒且日嫖夜赌。杨辣子家由于经济上有了困难,就开始变卖父辈交给他的田地来了。
杨家准备要买那块近十亩的大田,这消息一传出,就有买主上门来了。这天这一位买主来到杨家,杨辣子接待了他。他一看买田的不是别人,曾是几代人都是自己家的长工吴学文。这吴学文四十岁刚过,忠厚老实。吴学文离开杨家没有再干长工活了,因他身强力壮,就去做了挑夫。那年代交通不发达,全靠桃夫来运输货物,在家乡挑农副产品下重庆城去,三百来里程,三四天时间就到了,在重庆城里把货物出售后就买回食盐、布匹等乡间缺物。这吴学文做了几年挑夫,比起他当长工强数倍,没几年手头上就有了一大笔钱,有了钱他就准备买田地,他知道有了较多的田地就会发家,跟别人一样请长工,一样把田地租给无田地的人耕种,也会成为收租子的东家,使自己由穷人变成富人。杨辣子卖田,吴学文买田,二人商议择吉日办酒席,请来当地绅士及保长、甲长等到场,又请来师爷写契约。
约好的日子到了,被请的各位及师爷都拢场了,吴学文办酒席宴请。师爷执笔,写的契约其中有句是“原业主卖该田,角一分田不卖……”,师爷写成将逗号处空起,待完善后才暗地将逗号添上去,成了“原业主卖该田角一分,田不卖……”
契约写好后,原业主和新业主签字画十字,在场证人签字,这卖田买田的交易就成功了。吴学文肩挑背磨数年积得银钱买了大田,万分高兴。没多久,吴家就去耕田。这杨辣子突然来到田边说道:“你买田一分,怎么翻犁我家大面积的田?”
吴学文听了,十分不理解,说道:“老爷,你那一分田角不买,我不会去耕你家留那田角一分的。”
杨辣子听了大冒火吼道:“你买田角一分,还想强占我家田十亩?”
“老爷,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是光大化日下的买卖。”
“你买我家田角一分面积,你不去耕你买的田角,怎么耕起我家的大田来?”
吴学文答道:“这田是一分田角不卖,怎么成了卖田角一分呢?”
杨辣子说:“光天化日之下,在场人数十人,白纸写成了黑字的。以契约为实。”
吴学文没有上过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来,他把契约拿着去找有文化的人一念,才明白写的是买田角一分。吴学文气得吐血,双脚跳起来,大喊上当受骗,想起自己肩挑背磨,流血流汗挣来的钱被昔日的杨东家骗了,觉得十分冤枉,又去找写契约时的证人和执笔师爷们证明买卖田的真实情况,他岂知这些人大部份都是杨辣子一个鼻孔出气的人,有的虽知实情也不站出来证明,只是暗地里骂骂这杨辣子。大部份人都异口同声说是买田角一分。吴学文自认走霉运,又去找人写状纸,打官司到县大老爷处,这杨辣子又用钱去贿赂县官,吴学文不但输了官司,险些被说成是诈骗罪而坐牢。倒贴了钱的吴学文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常常泪流满面,张口大骂,仰天长叹。他也只好把这田角一分面积来耕种。吴学文买田被骗的事他做梦都在喊冤,当地的人并不是不知道他的冤,谁会替一个穷人说话,谁又敢得罪有钱有势的杨辣子?
腊月里,又变成了穷人的吴学文两只眼看有钱人家杀猪宰羊,买过年货,自己一家又只有租田耕种度日,一家人穷得吃稀饭都成困难了。吴学文买田被骗心中怒气难消,逢人诉冤,遇人谈屈,一天被一阴阳先生知道了,这阴阳先生听了他的冤屈说道:“你不要着急。杨辣子那样起心害别人,最终是害他自己。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把那田角角利用起来,种上一棵黄桷树,二十年后,黄桷树就会替你家报仇雪恨。”
吴学文问:“黄桷树又怎么会给我家报仇雪恨?”
阴阳先生说:“该田角正好对着杨家堂屋,杨姓之“杨”本是杨树也,黄角树粗枝大叶,若干年后就会压住那杨树也。杨家会衰败的,后人不得好死。”
吴学文听了阴阳先生的话,立即在田角处种上黄桷树一棵。
这一棵黄桷树一年一年长大了。这黄桷树就是腊月份种的,所以落叶就是在腊月的日子里。
不到二十年解放了,黑心肠的杨辣子烂屁眼死了,他那两个儿子也成了不劳而活的地主。他两个儿子和父亲一样歹毒,在当地是出了名的恶霸,他哥弟二人知道自己剥削人,罪恶累累,民愤极大,吓得那天晚上二人用酒灌醉后拿着绳子吊死在那棵黄桷树枝上。
解放时,吴学文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和儿子解放前一直都是租田耕种,贫穷了几代人,解放后他家评为贫农成份,分得了田地,一个儿子还当了农会主任。另一个儿子参了军,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吴学文的两个儿子至今健在,他们常常教育后人要认真读书,切莫吃无文化的大亏,他们也常常教育后人要诚实为人,切莫起心整人害人,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他们也感谢共产党为穷人打天下,使穷苦人翻了身。
那买田种黄桷树的事他们常常向大家摆谈起,这一带的人家喻户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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